【定格人生｜16:00】瞬息全宇宙

n趋向于0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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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跟《瞬息全宇宙》和《蓝色监狱》关系都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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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诚士郎梦到小剪了。

小剪说：必要的时候，摸你的耳垂。

耳垂？

3
凪诚士郎到这所名为监狱的训练营有段时间了。一开始是被名叫御影玲王的……很难定义关系的一个人硬拉来的，后来也感到踢球的乐趣了，渐渐地没有那个人在身边也能踢、乐意踢了。

人其实挺奇怪的。原以为会一成不变地持续下去的生活会在某一天向着意想不到的方向飞驰，原以为会懒懒散散一辈子的自己成了会在球场上燃烧激情的人，原以为会一直体贴地包容自己的人会用尖锐的词句攻击自己，而这一切都被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一年前的凪诚士郎看到现在的自己，大概会“呜哇”一声且寒毛直竖吧。

一切都在变化，那么小剪呢？他应该变成大布了，凪诚士郎想。被御影集团的肥料喂得壮壮的、长得又高又大长到小小的花盆再装不下的大布（原小剪），现已移植到御影家专用的温室，要十个园丁手拉着手才能围绕一圈。它浑身开满美丽的花（大布也到了这个年纪），花落了后结出一个个饱满的果子，园丁们把果子摘下来摞在一起，淡淡的甜香混着热气使每个进入温室的人都心旷神怡。

如果真出现了这种情况，老婆婆应该会拍照告诉他。而现在老婆婆没有联系他，说明至少不会出现他幻想的情况。不过小剪真的长得那么大了的话，想必它的刺也会变得坚硬和粗壮，他要攀着它的刺爬到小剪的顶端去坐着，可以的话邀请御影玲王一起。

小剪，小剪。凪诚士郎想不太明白这棵植物于自己的意义，他以前不会考虑，然而现在这个问题却因他想不明白御影玲王于自己的意义而被带了出来。

……想不明白。思考真是一件麻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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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到小剪的前一天晚上，凪诚士郎在看一部名叫《瞬息全宇宙》的电影。电影的主角是一对母女，在妈妈从女儿手中拯救了将被毁灭的世界后，所有人达成了和解，happy ending。

凪诚士郎对电影设定的能力更感兴趣。《瞬息全宇宙》中，主角使用来自α宇宙的科技耳麦，通过做小概率事件，即可连接平行世界的自己——在人生的每个阶段做出不同选择、从而走上不同道路的自己，看到她们的一生并获得她们的某种能力。妈妈用这个能力读懂了女儿的心，最终修补了两个人将要崩裂的关系……当然，除了能力，不可或缺的是妈妈的爱。

凪诚士郎好奇其他世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5
“诶？我不要。”凪诚士郎断然拒绝。

“即使可以在几年间赚够能一辈子吃喝玩乐的钱也不愿意吗？”御影玲王问。

这是在御影少爷的私人座驾，专供他出行使用的加长林肯里。前段时间他用脚接掉落的手机时，正巧被路过的少爷看到了。自那之后，少爷就缠上了他似的，接送他上下学、在学校里所有自由活动的时间出现在他旁边，并锲而不舍地邀请他和他一起踢足球。

据少爷所说，他踢足球的目的是为了拿下世界杯，以此向他掌控欲过强的父母证明自己。富裕的家庭、溺爱与掌控的父母、规划清晰且乏味的未来……他说了很多，几乎把自己过往的人生经历和盘托出，却不是为了打动听众。凪诚士郎不是会出于“同情”而行动的人，他知道御影玲王知道。御影玲王试图说服他接受邀请的话术大多是描绘取得足球成绩后的幸福生活，“鱼要有饵才上钩”，御影玲王清楚他会咬的饵是什么。

但他依旧乐此不疲地把自己的事往外掏。这个人有强烈的表达欲，正巧凪诚士郎又是个绝佳听众——他不爱表达自己的看法因此不会驳斥御影玲王的观点、没朋友所以不会把听来的事说出去、他对世界漠不关心的态度让人怀疑他甚至不会记得自己听过什么——于是御影玲王像得了个什么好玩的新玩具似的不放他走。

凪诚士郎猜测自己的作用等同于小剪。他在心里默默对小剪道歉，又觉得自己绝不像御影玲王似的烦人，把道歉撤回了。

少爷嘴角挂着亲人的微笑，他摇晃着高脚杯，里面是无酒精的白葡萄酒风味碳酸饮料。本国未满20不得饮酒的条令让他本该优雅高贵的动作平添几分好笑。

“如果是世界级的足球选手，一年就能赚十亿左右哦？”

“要达到那样的水平一定非常麻烦吧……”

凪诚士郎对足球的规则一无所知，对足球的唯一印象是到所谓“世界杯”的日子时，白宝学生寮会有房间传出惊人的嚎叫，然后在管理员急促的敲门后消失。

而且那种集体运动一定会有麻烦得要死的人际交往存在吧……凪诚士郎光是想想就觉得费劲。

在御影玲王说出“我现在的梦想是玲王和凪会拿到世界杯冠军”这句话之前，凪再一次坚定地拒绝了他。

“在一间不错的公司当职员，攒够钱就离职，这是我的梦想。”凪说，“确实不像你的梦想那样有雄心啦……但这样不会很麻烦。选择踢球的话，即使全都按你说的去做，未来也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的。我不能答应你。”

在那之后，御影玲王又来找过他几次，凪诚士郎悉数拒绝了。再后来，凪从同班同学的口中听说少爷组成了足球部、踢赢了驮驮田、被据说是国家举办的训练营选拔走，再之后就没听过他的消息了。

少爷想必在实现他的梦想了，凪诚士郎想。他的生活恢复了应有的样子：依旧懒得吃饭、懒得和别人交流，不是在玩游戏就是在睡觉保存体力。好在他成绩说得过去，应该能读上理想的大学，按部就班地毕业、工作，实现他自己的理想……没有答应御影玲王邀请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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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诚士郎瞬间醒来。

这是梦吗……？

丢在一边的手机屏还亮着，停在刚刚浏览的界面。他设定的自动息屏时间是30秒，屏幕依旧亮着，说明这场“梦”甚至不足半分钟。

他有一个疯狂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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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月亮。”一身东方古着的玲王将酒杯举向天空，“那上面真的有月宫吗？真的有嫦娥玉兔、吴刚伐树吗？我想去上面看看呢。”

凪摇头。月球是围绕地球旋转的球形天体，那上面没有生命、没有发达的人类文明拥有的建筑物，只有由暗色的火山喷出的玄武岩熔岩流充填的巨大撞击坑，形成了的广阔的被称之为“月海”的平原，以及比月海更广阔的暗色天空。

“这样啊。”

玲王给凪斟了一杯酒。没人说话了，他不知在想什么，一个人一杯接一杯地把酒吞到肚子里去。凪紧盯着他生怕他喝醉了，眉毛蹙在一起，平素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出鲜明的紧张。

“我想到月亮上去。”玲王的声音听着淡淡的，“我做的所有事都是父亲安排好的，他什么都要过问，甚至我在集市逛多久、买了什么书都得向他汇报，再由他作一番评价。现在的我无论做什么事都会下意识地想到，父亲会怎么想？他会怎么说我？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吗，父亲会不会指责我？……我受够看他的脸色了。我想到月亮上去。”

“……”玲王转头看他，眼中一片清明，“你们兔子精都这么不爱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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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目镜视野中一片白茫茫，人像撒在奶油蛋糕上的彩色糖珠。凪诚士郎从坡顶俯冲，迎面呼啸的风和飙升的肾上腺素使他产生了飞翔的错觉，而溅在脸上的雪粒提醒他，他仍在地面。

“凪！”

风中依稀有人在呼唤他。他应声抬头，一只紫色的年轻的雄鹰从蔚蓝的天空划过，轻盈地落在他的下坡处。

凪滑到那只雄鹰身边。玲王把着凪的肩膀把整个人压过来，一把把他的护目镜撸上去，却不摘手套，径自大力揉起他的脸：“这把滑得不错啊！”

凪努力偏头试图挣脱玲王的毒手，却害得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

沉甸甸的。

9
……

10
我们生活的世界是扭扭棒帝国，一切都是扭扭棒扭成的。你是紫色扭扭棒小猫，我是白色扭扭棒小兔。扭扭棒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坠入爱河了。你的毛茸茸手手和我的毛茸茸手手扭扭到了一起。扭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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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和看过的电影有关的话，他更希望自己先前看的是《钢铁侠》。凪揉揉眉心，浏览了太多宇宙，他现在觉得有些头疼。他花了一下午弄明白两件事。

第一件，自己​​​获得了类似于《瞬息全宇宙》中的能力，但和原版稍有不同。他无需设备，只需要用摸耳垂这个动作开启，不过连接到的世界是随机的；并且他无法习得平行世界自己的能力，只能看到他们目前为止的一生。

第二件，每个宇宙的自己虽然生活得千差万别甚至设定都偏出十万八千里了，但不变的是，他身边总是有一个御影玲王。虽然关系时远时近，但那个人一直都在。

他俩是什么捆绑销售的产品吗？牙刷和牙膏、洗碗海绵和洗洁精、猫砂盆和猫砂铲那种的？

他又一次思考御影玲王对自己的意义，这个宇宙的。朋友、队友、恋人或是家人？他不知道怎么定义他们二人的关系，不过毋庸置疑的，御影玲王走到了迄今为止除父母以外离他最近的地方，甚至有些部分是父母都不曾触及的。然而他对人际关系的经验等同于零，御影玲王对他的影响又太特殊，以至于他对于他的一切找不到任何可供参考的案例。游戏和漫画里的不算。

御影玲王，某种意义上改变了他人生的人。没有玲王，他绝不可能如此热血地在绿茵场上奔跑，绝不可能对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如此在意，绝不可能如此认真地揣摩一个人和自己的关系，绝不可能把所谓共同的梦想珍藏在心里。玲王给他带来了全新的人生体验，快乐也好郁闷也罢，如果没有玲王，他一定会平淡却无趣地把人生继续下去吧。虽然玲王和他带来的所有“第一次”都伴随着麻烦，但凪却违背人生信条地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至少他不愿意和他渐行渐远。凪诚士郎想起第一个宇宙拒绝了玲王的自己，心里有种莫名的侥幸：还好这个宇宙的自己选择了玲王。

选择了玲王……？

话说，玲王还在因为他二选时没有和他组队生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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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还在睡吗？到吃饭的点咯？”

……不是玲王在叫他。凪从床上坐起来，是大小姐回来了。洁世一被凛队选走之后，为了防止凪饿死，大小姐半是被迫地担任了保育员的角色，不过只负责提醒吃饭洗澡训练，感觉更像闹钟。

这话不能告诉他。凪慢吞吞地从床上挪下来，看得大小姐老想给他屁股一脚。

“大小姐，玲王还在生气吗？”凪突然问。

“哈？”

“生我的气……之类的。”

“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和他组过队嘛。”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不过那时候他确实在生你的气吧。不是，正常被那样对待都会生气吧？”

“……我以为他会懂我。那个时候选择了玲王的话，玲王也不会高兴吧。”

“……”大小姐叹了口气。“你的方式不对，凪。你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把你做出选择的理由告诉他。”

“可是结果不会改变吧。我还是会去洁和蜂乐的队伍，玲王还是会生气……”

“你以为他是因为你没有选择他而生气的吗？”

“不是吗？”

“…………”大小姐忍不住扶额，“二选结束了我一定要把你还给玲王……有一部分是，但也有一部分是你没有告诉他你的想法。你的做法太突然了，完全把玲王放在被动的位置。在那之前你一直是玲王的好狗狗吧？他一时间接受不了你突然自顾自地做决定……可能。我和玲王的交情也没那么深，说实话对你们的情况也没那么了解……”

凪若有所思：“可是我、洁和马狼跟你、玲王和国神对战结束之后，我去找他分享感受，他怎么还是很生气？搞得我也很生气了。他不是很喜欢足球吗……还有我……我也喜欢上足球了，他不应该很高兴吗？”

“高兴得像以前一样摸你的头说哟西哟西吗？”大小姐重重叹了口气，“我们认识是没多久，不过凪你有时候真的很不会读空气。玲王也是，他二选开始之后情绪一直不对，好像一直在赌气……食堂到了。”

“和你聊天好像什么都没聊一样。”凪评价。

“我倒也不是google，你问我什么我都知道。”大小姐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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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有一个宇宙的凪诚士郎在二选时选择和玲王组队吧。那样的话，玲王会不会就不生气了？虽然我可能不会对足球产生兴趣了。但像那样照玲王的安排继续下去，是不是也挺好的呢？

在穿越了三百八十六个宇宙后，凪诚士郎找到了在二选时和玲王组队的宇宙。

……

……？

凪诚士郎从愕然中醒来。

在这个宇宙中，玲王、凪和斩铁组成了第一个小队。然而在与一个从未遇到过的队伍的对决中，他们输了，凪被选走了。在那之后，凪只在训练室外遇到过一次玲王。凪问玲王他们为什么会输，玲王没有回答，只是别过脸去。

凪靠在墙上，忽然说：“如果当初没有选择玲王就好了。”

良久的沉默后，玲王压抑着的声音传了过来：“为什么？”

“只靠我们两个的战术是不行的，玲王和我都需要进化……如果我去了别的队伍的话，和更强的人一起踢球的话……”

“你在说什么啊……必须和我组队吧……”玲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闭上了嘴。

“现在不是也没在一起嘛。”凪顺着墙滑坐到地上，“玲王你教会了我怎么踢足球，我和你两个人成为世界第一，这是绝对的。但我们两个输了——还是两次——我们两个已经不是最强的了。”

“……”

凪诚士郎抬头回看，玲王两只手撑在膝盖上，从来都意气风发的脸上写满悲伤和不甘。他被凪的话，或者说他也清楚的事实刺伤了。凪的心狠狠揪了一下，急切地跳动起来。

“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呀……我，喜欢和玲王在一起哟——”

他向玲王伸出手，却被狠狠拍开去。

凪收回手，声音颤抖着却坚定地继续下去：“一点都不麻烦，在一起的时候也很舒服，又有意思。但是玲王，你让我在球场上看到那样的角色了……那一瞬间我们世界第一的梦已经死去一次了。

“我们已经无法维持现状了。为了搞清楚第一次体会到的这份‘不甘’的真面目，为了再一次和玲王一起实现世界第一的梦想，我想……试着努力一下。”

玲王迟迟没有回答，接着，凪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他听见了抽泣声。

是玲王在哭。凪惊讶地想站起来，玲王却扶着他的肩膀慢慢坐在他的身边，进而抱着膝盖蜷缩起来。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磊落呢……”他同平日完全不同的细弱的呢喃一字不落地落到凪的耳朵里。

凪伸出手，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好啊凪，你先走吧。”玲王的抽噎稍微平息，“在梦想的前方，我们再碰头吧。”

他轻轻笑了起来：“这么帅的台词，说出来果然很爽啊……”

凪把玲王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把脸凑过去和他贴着。热热的，潮潮的，是刚才的泪痕。他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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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凪睁开了眼睛。

不可置信。

如果把心里话说出来的话，玲王就完全不会生气吗……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我以前就没想到呢？因为“思考很麻烦”吗？可是我都思考那么多了，而且……

和玲王有关的事，一点都不麻烦。

“大小姐，你睡了吗？”

“……怎么了？”

“我想告诉玲王他一点儿都不麻烦……你知道怎么能找到他吗？他把我联系方式拉黑了。”

大小姐无奈地翻了个身：“先考虑晋级的事吧，他们一定会晋级的，玲王和国神……到那时候你想和他说什么去说就是了……”

“好。”

好。

再一次见到他的话，我会把我想说的一切和盘托出的。等到休息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长成树一样了的小剪，攀着它的刺到顶上坐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