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

砂糖太妃

小吵一架

砂糖太妃

　　“爱能够衡量吗？玲王觉得有可以测量爱的容器？”吵架的时候，凪会在这种问题上很较真，玲王恨恨地看他的脸，平日里竭尽宠爱的脸蛋在此时只是让他想要咬一口，留下深深的，自己的痕迹。
　　
　　“是，”问出这种问题，凪果然也觉得很蠢吧，玲王怎么会不知道呢，在意这些很没意思，可他就是在意，怎么办呢，索性破罐子破摔，“不能。你说得对。你永远都是对的。”
　　
　　对方似乎被他步步紧逼的态度惊到了：“我没有——”那个意思。但说到一半就被玲王打断。
　　
　　“我就是很小气、很斤斤计较，”承认这一点还是自己的小气本身让他难堪，玲王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要凪没有给我百分之一百就会不开心。”难搞，怎么会有这么难搞的人呢……就算是在吵架，其实自己也觉得，就这么一点事，有什么好在意的？但认知和感受分了家，情绪是另一回事，逼迫他源源不断把想要封印的话一股脑送出，获得一瞬间发泄的痛快，和立刻开始的后悔。
　　
　　跟凪吵架总是他赢，凪说不过他，有些时候也根本不喜欢说话。看着爱的人被自己堵到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玲王的心脏会升起一股自虐般的快意，凪总是很轻易就会被他刺激出对别人绝对不会有的模样，看过来，眼睛里微微闪动，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愤怒，胸膛起伏着，显然在克制什么，玲王很想让他不要忍，全都说出来，明明白白地让自己看个清楚好了。
　　
　　根本不是为凪的给予在伤心，这种事要怎么说出口呢。让玲王在意的，从来不是凪给出了多少，凪回应了多少，双方的你来我往有没有差值盈亏，这种无谓的数字。爱是不能衡量的，他当然知道，也根本不想要计较。
　　
　　在意的是……
　　
　　就算凪给出的是0。就算凪对自己的感觉是负数。难道他就可以停止自己的喜欢吗？玲王想象不出来。但是，如果凪的感觉跟他的不同，一股脑地倾泻再多也只会成为负担，自以为是的付出并不能让对方获得。
　　
　　只是想要避免这个而已。
　　只要感觉到，凪对他的心情，哪怕只是无感也好。都能让自己存在凪身边这件事安心一点。
　　
　　因为，太喜欢了。一天居然还能比一天更加喜欢，所以要坏掉了。
　　
　　自己都被吓到了，这份爱意如果没有办法传输，出口又在哪里呢。
　　
　　·
　　
　　说吧。
　　
　　喜欢的人就那么坐在沙发上，摆出隔离的手势，抱着胳膊，对自己下达审判。
　　
　　什么？凪有点轻微地反应不过来。脑子还停留在刚刚的争吵里。轻微的眩晕和发热。
　　
　　说你讨厌我了。玲王看过来，紫色的眼睛又远又冰。很荒唐地，凪从内心感受到一股好笑的情绪。事到如今玲王居然还认为自己有讨厌他的能力，凪不知道该不该嘲笑自己。
　　
　　也许他只是有点生气。
　　
　　玲王在说什么？
　　
　　我要你说讨厌我。说啊。
　　
　　又开始逼迫人了。被玲王这样要求，比起讨厌，最先感觉到的是心脏被热度灼痛。
　　
　　真的会抑制不住的。讨厌不了玲王。凪说得很生硬，自己也感觉到了语调有多冷，可是没办法让它变得软一点。他要怎么克制自己呢，被最喜欢的，唯一喜欢的人，提出这种要求。玲王的脸随着这句话微妙地变化，眼神扫视他。凪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欲望，想要堵住他的嘴，想要按住他，压住他，想要捏他的脸，甚至轻轻掐他的脖子，让他说不出这种话，或者说另一种话。
　　
　　眼睛从玲王漂亮的脸上移开了。
　　
　　非要说讨厌的话，大概就是讨厌这一点吧。讨厌自己在玲王面前总是变成本能的，跟不上的生物。不管玲王做什么，自己的脑子里都只有贴近他这一个想法。玲王想要的不是这些。不要在这种时候想这些。实在是很厌恶，估计会从眼睛里泄露出来吧，为什么我是如此单线条的生物呢。
　　
　　玲王身上那些看不清楚，复杂迷人的部分。觉得迷人的同时就说明无法认知，就算努力去学习，想要去看清楚，人的心也不会因为愿望就真的开口解答，逼迫它对自己说话。
　　
　　“……玲王如果觉得讨厌我的话。”后一句话卡住了。
　　
　　这么笨自己也觉得讨厌。可是要怎么办呢？“那我们就算了”？不可能的。虽然，现在的底线就是不让玲王觉得自己讨厌，因为被讨厌的话就没有理由了，留在玲王身边。
　　
　　知道的。如果会引起对方的不适，就算喜欢也不能再缠着。被扔开还因为自己的心情就跑回去，会给人造成困扰。所以呢？被讨厌的时候，可能也还是会忍不住找玲王吧，因为我比我想的还要自私。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玲王说得很快。凪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要喜欢他的这一点，心脏剧烈地撞起来，太过用力，胸前又开始泛痛，但只能感觉到轻松。在一瞬间被解救了，玲王总是可以做得如此简单。
　　
　　凪用眼睛盯着他，喉咙里咕哝的话连自己也听不清楚。
　　
　　“什么？”玲王问他。
　　　　
　　“我想，”凪最后还是投降了，轻声说，“就算玲王求我放开，我肯定也是那种……”
　　
　　心里第一直觉出来的话很不堪。可是玲王盯着，于是几乎被催眠地，说了出来。
　　
　　会心疼玲王的，会忍不住发好心的。
　　
　　然后……
　　
　　“放玲王走到一半就会后悔，把玲王抓回来。”我是这种无可救药的人啊。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玲王想走的话就应该让人走。这么想当然很简单。以前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么多次以后对真实的自己很清楚。
　　
　　自己不是那么无私的人呢。
　　
　　轻微的，试探性的推拒，他都接受不了，短暂的忍耐只会换来更强烈的欲望，抓心挠肝，摆脱不了。想要离玲王更近、更近，近到可以听到对方的心声，只需要一点点故作冷静的时间，他的脑子里就只会剩下这样的想法。让凪怎么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放开。
　　
　　眼睛垂了下去，凪站在那里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
　　
　　“……不用抓。”
　　
　　“？”
　　
　　抬头看玲王的表情很奇怪，混杂不耐烦和轻微的受不了，“我说不用抓啊。”
　　
　　似乎察觉到凪疑惑的眼神，玲王叹了口气。
　　
　　“我，离不开你啊。根本不会想走。”不如说完全相反。
　　
　　“……”
　　
　　“怎么了？”
　　
　　“……”
　　
　　“听不见我说话？”
　　
　　被猛地抱住了。扑过来的力道太大，几乎把玲王整个人掀翻。
　　
　　凪蹭了蹭他，小声说：
　　“想这么做很久了……”
　　
　　吵架半天，一直隔得远远的。看着却不能靠近，心脏在忍耐的过程中反复地被割伤。
　　
　　叹气。玲王在耳边说了句抱歉。
　　
　　“……我的问题，”确实是他挑起来的。他喜欢凪，觉得凪应该得到最好的，所以总是去追求，最爱、最高级的爱，付出自我的爱，每次感觉自己做不到的时候，他就轻微的焦躁，“太欠缺经验了，老是做相反的事。”唯独在最重要的事情上一点都不清楚最佳的策略。
　　
　　“因为玲王是我唯一会喜欢的人，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比较好。”
　　
　　没有任何可以学习的经验，只能在对方身上，如此笨拙地，一点一点地拼凑。
　　
　　听到这句话的玲王发出笑声，好像终于安心，脸枕在凪肩膀上。柔软的分量传过来，感觉到玲王传来的轻微的震颤心脏会痒痒的，凪希望他能多笑一点。
　　
　　
　　片刻的安静。两个人都没有出声，单纯享受着拥抱、温度和心跳。
　　
　　这种话，哪里学来的？
　　
　　需要学吗，一放松下来就有点困倦，心里怎么想就说出来了。
　　
　　玲王从凪怀里挣脱几下，凪一开始环住他，无意识地阻止，像条笨拙又粘人的狗，但玲王还是从他胸口出来，眼睛看着他，凑过来，用鼻尖蹭了他一下。
　　
　　“玲王。”语气分不清撒娇还是抱怨。
　　
　　“躲开做什么？碰不得？”
　　
　　“只是好痒。”玲王为什么这么擅长呢，总是能让自己随随便便就心脏发麻……
　　
　　凪近乎出神地望着玲王思考的脸。
　　
　　“被很多人喜欢过，但只有凪的不一样……”最后，听到对方慢慢说。
　　
　　“凪也是唯一一个会对我这样的人。”
　　
　　因为这个喜欢我吗。说话的语气有点可怜。
　　
　　当然不是，玲王傲慢地说，我只会按照自己心情喜欢的。
　　
　　“……唔。”
　　
　　凪喉咙里呻吟了一声，双手捂住脸。
　　
　　“怎么了怎么了？”玲王连忙趴过来，手握住他的往外扒。两个人又变成在沙发上缠在一起的状态。
　　
　　……只是。
　　
　　又一次，明显地感觉到了。
　　
　　本能超过他，而凪清楚地为此感到抱歉。
　　
　　“对玲王感到很抱歉。”
　　
　　“什么？”
　　
　　耳朵里听到了玲王明显疑惑的语气，心脏安然地守在胸口跳动。真奇怪，凪明白，不管说什么，玲王都会原谅他，会立刻追问只是因为想要了解。
　　　　
　　这件事会让凪更喜欢玲王，但却不会成为凪喜欢他的原因。
　　
　　他的喜欢竟然能够如此简单地在一来一回中增长，这样的话，将要永远没有断绝的那天了吧。
　　
　　因为这些感觉很明白。
　　
　　“我想我太喜欢你了。”
　　
　　不可能有松开的那天，所以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