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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9-9 16:4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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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影玲王一回到家就径直瘫倒在懒人沙发上。他的大衣半脱未脱,蹭在沙发上叠出褶皱,往日讲究的领带被他扯松耷拉在颈间,鬓角的发丝胡乱地贴在侧脸。而这些他一概没管,只是呆坐着望向顶灯,要知道往常他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进门放好他的大衣,打开当初一眼看中的顶灯,然后让他的智能ai放点爵士音乐,并由此开始他美妙的夜晚,但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躺在他那该死的懒人沙发,对,该死的懒人沙发——前几天他就想着这样一个暖色调又软绵绵的东西出现在他家实在是格格不入,疑惑过去是抽了什么风,而他现在也确实知道自己到底是抽了什么风。
他在过去谈了场长达三年的恋爱,这对于御影集团的继承人来说算不上什么,毕竟他要是在一年里谈12个对象一个月换一个都能有人称赞是真性情,更不必说是一个相对稳定长期的关系,至于恋爱的对象是个男人——他的父亲曾说要在有限的人生尝试无限的可能,这也是御影玲王一直所信奉的,即便他过去几次的恋爱经历都是女性,也不妨碍那三年的御影少爷挑战不可能。何况玲王自信他绝对能做好恋爱中十佳男友的一切,这条的证明不仅来源于自幼养成的教养,也有他几个前任女友的证词:玲王君你很温柔,我想以后都没有办法遇到比你更体贴的男朋友,我在整个过程中一直都非常高兴……各色的女性交错在玲王的脑海里,最后却都同样闪烁泪眼哭泣:这段感情很美好,唯一让我遗憾的就是,就是你不爱我。
好吧,而这就是御影玲王抽的第一个风,他,确确凿凿,实实在在,肯肯定定地,爱上了一个人,爱了两年,爱得死去活来,爱得午夜失眠,爱得为对方扮演晨间剧男主角【全为玲王的臆测】。而紧接着就是他抽的第二个风,他失恋了,闹得不可开交,最终承受不住压力,选择去记忆诊所彻底遗忘对方,完全沦落为恋情的败者。
御影玲王本是不知道这一切的,周围的人似乎都被下了命令对少爷两年的恋情缄默不言。于是,他们意气风发的少爷自然而然地当着自己新的投资对象的面打开了那个胡扯诊所的邮件,将光盘放进了车载音响里。
那个光盘里的御影玲王憔悴万分、犹犹豫豫地开口:“我的名字是御影玲王,呃,我想遗忘的,是我过去两年的恋人,嗯,也许叫前任更好,我的前任叫凪诚士郎……”
御影玲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闭了车载音响,坐在副驾驶的投资对象与他面面相觑,灰色的眸子沉沉,在气氛凝滞了几秒后,本就不太会组织语言的人干巴巴道:“啊,好巧啊,我跟玲王的前任同名呢……”干瘪的笑话并没有让气氛好转,因为两人都深知凪诚士郎也收到了一个相同的快递,那个快递此刻正放在凪家中——御影玲王清清楚楚地记得凪将快递扔在那个与自己当前正躺着的同款不同色的懒人沙发。之后的情节就犹如按了二倍速,两人默契地取消了聚餐约会,然后在一言不发中选择各回各家。
记忆回笼,瘫坐着的御影玲王扭过头看向牛皮纸袋中的光盘,他不知道自己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多久了,但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得不面对的。
他将手伸向牛皮纸袋。
——
“你已经听过那段音频了吧。”
“对……但我觉得那并不准确,我很清楚一个人在情绪上头时候会口不择言,但一我不知道我是抱着什么样的情绪去做记忆消除,说出的话是否会有失偏颇,二我想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你是想通过我知道凪诚士郎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吗?”
电话那头传来布料摩擦和瓶瓶罐罐的声音,玲王知道千切此时多半已经在做睡前准备了,但情急之下他还是选择了拨通电话。
“我知道你和凪是大学室友,现在也还有联系,所以……”
还没等玲王话落,电话对面就传来一声叹气。
“玲王,我在大学时候就发誓过再也不掺和进你们两个人的事。”千切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况且,你既然连自己的所言所语都不信任,又怎么会偏信我对凪诚士郎的评价,跟那个家伙相处最久的人其实还是你。”
“千切……”
“你已经跟那个家伙见过面了吧?如果只是收到光盘,知道过去有这样一个恋人的存在,对你当下也没有任何影响不是吗?据我所知,御影集团的少爷不是那种会被过去不知所谓的人牵绊的人,特别对方还是一个自己狠下心要远离的家伙。说吧,你们重逢时候发生了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公司团建的时候其他人都去海边玩了,只有凪留在沙滩。我凑过去想关心关心员工,结果发现那家伙在玩一个市面上从来没见过的游戏,一问竟然还是那家伙自己随手做的,在完成公司工作的基础上还能做出那么震撼的游戏,那家伙绝对是不世出的天才!你也知道御影最近想要进军游戏行业,于是,我立马对他进行疯狂的追击,在我的狂轰乱炸下很快他就答应帮我做出‘世界第一游戏’的抱负,变成了我的‘宝物’……千切?你怎么不说话?”
“……总感觉历史的车轮在滚滚地往我脸上碾,”千切再次叹气,但很快又正色道“玲王,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有所成算,给我打电话也不过是想获取一定程度的胜算?或者说是支持?我不想对你和凪的感情有过多的评价,在你们分手前,周围的大家一直都觉得你们会走到最后,甚至于有些家伙至今还不清楚你们最后闹得不可开交。但我还是要说,无论你和凪最后的关系演变成什么样,我和其他人都还是你们的朋友,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你就照着自己的选择去做,不管是凪诚士郎还是你自己,没有人有资格去指责选择的对错。”
……
御影玲王看着line发过去的消息变成已读,凪诚士郎飞快地回复了一个幽灵的贴图。他放下手机,起身揉了揉因为久坐而酸痛的肩颈,抬头的瞬间撇向窗外。临近冬季的天空黑得很快,层层的云雾模糊月的轮廓,空中没有一颗星星。
玲王心想今晚的自己多半是睡不上一个好觉了,索性这个黑沉夜晚里难眠的人不止他一个,而他也要利用好这短暂的几天调整好心绪,以便周末与凪的见面不显弱势。
——
人们常说秋冬的时间就好像一块失去弹力的弹簧,二十四小时的每分每秒都被拉扯得漫长,过去的玲王说这不过是公转和自转的骗局,但现在坐在包间的他也不由十万分赞成这句话。
饮品和甜点被搁置在桌边一侧,两个手机正对着摆放,电子屏上的音频播放键保持着三角的形状,一旁是玲王带来的一本空白本子和两只水笔,说实在的他也想不明白他带纸笔来做什么,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比起要坐在咖啡店听一下午的音频他更乐意跟凪诚士郎玩一下午的井字棋。
他清了清嗓子:“我想我们两人都已经听过各自的音频,现在也只是希望能够尽量完整的揭露出当时恋情的真实情况,凭借如今局外人的身份破局中人的迷。因此,接下来的音频具体内容,当前的我们都不做负责。这也是为了我们之后可能的合作未来着想,凪,你赞同吗?”
“我没有意见,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凪诚士郎眼神沉沉,他望向玲王的样子激得他后背有点发毛,“我希望我和玲王之后的关系是由双方共同认定的,而非一方的单人选择。”
“没有问题。那么,既然是由我提出的邀请,就由我先开始吧,中途有任何问题就请自行暂停。”御影玲王将自己的手机推向桌子的中央,他的食指轻点播放键,随着进度条数字的走动,熟悉的声音自扬声口渐起,这一场见面的真实目的才算正式拉开帷幕。
——
【 我的名字是御影玲王,呃,我想遗忘的,是我过去两年的恋人,嗯,也许叫前任更好,我的前任叫凪诚士郎,从初遇到现在,是我认识他的第四年。】
【我和他是在大学二年级时候认识的,当时我尝试在学校里找到符合我要求的被投资对象,遍寻无果,然后他的教授向我介绍了凪。说实话,他其实并不符合我投资的要求,他拿不出具体的项目书,也不像是一些人那样缺钱或者缺少伯乐,如果没有恨铁不成钢的教授,即便一辈子碌碌无为也无所谓。我花了大概三天左右的时间才找到他本人,前两天他翘了课没来学校,第三天他在专业课上睡觉睡过头,那个教室下一门课刚好是我的课......我坐在了他的旁边。那门课的教授喜欢随堂测,凪拿了卷子就继续趴着睡了,我询问他是否需要一些帮助,他才坦白他不是这门课的学生,而我也才知道他就是那位上课睡觉,下课失踪,极限交作业,期末高分,让教授们又爱又恨的凪诚士郎。】
【我很快就跟他熟悉了起来,他的确符合“天才”这个词,事实上只要与他有过些许的接触的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才能,即便是当前的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依然为他的才能着迷。】
御影玲王注意到凪诚士郎飞快地瞟了一眼自己,异样的氛围渐起,手机里的自己继续阐述自己失败的恋情。
【……但相应的,他也拥有人类所能想象到的天才的怪癖。懒散、沟通能力极其糟糕、知道常人的处事方式但全然无视、糟蹋自己的身体、理解角度清奇等等,我在认识他的第一年和恋爱的第一年曾经觉得我能包容他所有的缺点,那时候他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是可爱,无论是多么匪夷所思的要求,我都能满足。但是这一切很快迎来了转折,我在初遇的时候曾经与他立下约定要带他真正见证世界的有趣之处,我答应他……要一直在一起。然而,他自己违背了我们的约定。】
凪诚士郎在听到这段时僵硬了一下,御影玲王心想对方的音频多半也提到这件事了,看来的确是发生了一场情侣间的灾难。
【我和他的专业虽然不同但也有所联系,自认识凪起所有的相关课题都是我与他组合完成。除了那一次,他后来有跟我解释说这是成长必然要经历的,我们凪玲王的组合不是最强,他自然要去寻求提升,这不是违背约定。呃,我在理性上完全理解他给出的回答,但是我不太能接受,我不能接受给他带来“有趣”体验的人不是我,也不能接受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有我未知的“改变”,我们的朋友曾经说我和凪诚士郎之间的情感关系很奇怪,我当时还大笑让他包容情侣的多样性……我现在已经笑不出来了,我觉得如果那时候没有交往是不是会更好,我可能就不会因为自己男友的上进心来源不是自己而失态。】
【我们后来大吵了一架,冷战,又重新和好,然后循环往复,我逐渐觉得沉浸在这段感情里的自己不像是自己,气血上头的时候甚至会觉得他的脸面目可憎。说实在的当我们和好的时候,我可以完全不加掩饰地说我很爱他,但是他从来没有这么说过,从来没有。我逐渐发现我完全不了解他,过去我觉得他天真、不知世,现在我觉得他就是不会说话,发现不了他人的情绪;我曾经以为我是唯一拿到通向他世界通行证的一人,后来我发现这完全是我在自作多情,他从来都不会说,只是呆在自己的星球上,我也从来看不懂,像是隔着玻璃罩在望他。】
【实际上他越来越好了,但我也没有办法坦诚地去称赞凪,我觉得我们有时候对彼此的付出完全不是他或者我真心所希望的。我们因为一些生活琐碎的事情吵很多次,但他其实一直都是如此,从我们刚开始的时候他是那样,直到现在他也还是那样。有一次我在冷战时候问“凪,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都没办法给出答案。】
【前几天我们又再一次分手,我笃定如果不来做记忆消除很快我们又会复合,这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但我不想我曾经觉得他可怜可爱的地方最后尽数变成我攻击他的矛,我其实无意去贬低他个人。】
【好的,那么我们再问一次:您是自愿要消除关于凪诚士郎先生的记忆的吗?
是的,我太累了,我还爱他,但我太累了,我不想在继续下去,这是对我们两人的折磨。】
音频至此结束。
——
这已经是御影玲王第二次听这段音频了,他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说实话他很难将语音中那个完全沉浸在恋爱中的人与自己相联系,但他也极其庆幸最起码就他个人的音频来看,他们恋情始终都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纠葛,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分手的御影玲王尽管听起来心如死灰,但没有对前任破口大骂的爱好,让他不至于在凪诚士郎面前想要钻进洞里。
御影玲王抬眼看凪诚士郎,现在对方是唯一知晓两段录音内容的人了,也不清楚对方在知道自己与自己的顶头上司不仅有过一段,还这么刻骨铭心,心里是作何感想。他第一次听音频的时候,只顾着震惊自己竟也会在恋情中表现得如此挫败和弱势,直到第二次再听音频才隐隐有些回过味来,正如过去的御影玲王消除记忆前都无法否认自己对于凪诚士郎才能的迷恋,他现在也正陷入了同等的漩涡,甚至也是因为这种迷恋才得以让他提出这个见面——他的确是不希望由于一个可能已经过去的恋情放过一个天才。当然,也有个极为重要的原因,御影玲王实在是没办法想象自己能够爱一个人爱到仿佛自己的人生都被搅乱,甚至于不得不借助外力去消解苦恼。由此,他对凪诚士郎其人产生了一丝无关乎天赋才能的好奇心。
坐在桌对面的人似乎对于音频的具体内容感到十分的震惊,后半段的音频内容让他皱眉至音频末尾,情绪泄露在这样一张时刻寡淡的脸上着实是一件有趣的事。凪诚士郎摸摸了自己的后颈,他已经不负音频前的气势,如今的样子更像是一只莫名其妙落水的萨摩耶:“抱歉……我现在大脑有些乱,或许我们可以明天再继续听音频吗?也许……我需要理理我的思绪。”
玲王欣然答应,就算没有这档子出人意料的事情,他为了让凪诚士郎加入自己的队伍也预留了很多时间,而现在也不过是计划内罢了。
最终,两人在咖啡店点头告别,玲王打包了一些甜甜圈坐车回自己的公寓,音频的公开和对方的反应让他的心情有了一些轻松,他甚至有些恶劣地想到事已至此,由于这段恋情的发生,就算凪诚士郎想要拒绝自己都有些难以开口。
他哼着歌回到自己的公寓,客厅的懒人沙发头一次不显得碍眼,他放下大衣,打开顶灯,播放音乐,落地窗外的湖面波光粼粼。御影玲王甚至有了闲心去回复千切的调笑。
“如何?不会重燃旧爱了吧?”
“哈!我抽风了才跟前男友复合!”
——
这话虽然是开玩笑的,但御影玲王这么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过去的御影玲王消除记忆都想要摆脱的处境,当下的御影玲王自然是没有再尝一遍的必要,更何况如今的两人也全无那段记忆,比起相见时心中瑟瑟舌根泛苦,玲王更愿意偶尔尴尬。此外,御影玲王对自己的自控能力相当自信,二十几年来人心操控已是炉火纯青,他相信随着时间的发展他和凪必然会发展成和谐的上司下属关系。噢,顺便一说,他也是坚定的反对办公室恋情派。
昨夜,那本唐突出现在对谈咖啡店的笔记本如今已经被御影玲王大刀阔斧地写成了“和凪创造世界第一游戏”,他贴心地在第一页写了自己的音频总结,内容包括“天才,有天才的毛病多大点事”、“很好解决,不如说要是多依靠我,最后离不开我最好”、“情感上还是专一的,我现在是他的老板,物质上是分不开的”种种暴言,第二页则空着用于记录今天的凪诚士郎的音频,从第三页开始就是大篇章的游戏制作。御影玲王昨晚计划书写到凌晨两点才睡,但第二天已经神采奕奕,他有预感,他今天就能拿下凪诚士郎,前提是,他们不恋爱。
对,不恋爱,经过玲王昨夜的细致分析,他已经发现了他与凪诚士郎之间破局的关键。二十七岁的御影少爷能在人群中更游刃有余,他的眼界和手段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自己能够媲美的,相比起当初那个不会掩盖自己情绪、感情的毛头小子,他已然成熟了许多,自然也擅长于把控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那些深重的占有欲不过是爱情带来的负面影响,而当前的御影玲王心如明镜,往事不可追。既然命运天然要他们相遇,那么他自会得到他想要的。
他们很快再次相约于同一个咖啡厅,场景宛若复制粘贴,面对面,手机朝手机,紫色的笔记本放在一旁,潇洒的英文大剌剌地飞于其上,御影玲王不会隐藏自己的势在必得。
凪诚士郎经过一个晚上的酝酿,看上去也是有了心理准备,这次他们没有在做开场白,御影玲王在对视的瞬间点了点头,白发的男人就心领神会地打开自己的音频。
——
【我叫凪诚士郎,我要消除记忆的对象是我的恋人玲王的,啊,也许叫前任更准确?虽然我并没有承认。】
【你们给玲王身边的一些人都寄了这张卡片对吧,就是写着‘御影玲王从他的记忆里抹去了凪诚士郎,请不要去打扰他’,我来做记忆消除就是因为这个噢。】
【你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肯定、绝对,会去打扰他,不管玲王跑到哪里,我都会跟上去,我不知道从玲王那里你们认知的我是什么,不过我不是会死缠烂打的人,我会这样做只是遵守约定而已。况且,我也是在遵循玲王的意愿,虽然没有跟我说就这么做很让人不爽,但如果玲王认为有这样的必要的话,那我也会愿意。】
【……好吧,我其实多少有些知道他会做出这种选择的理由。我们实在是拥有了太多争吵了。放在没遇见玲王前,我根本不会想象到自己会有一天与一个人能够有如此多的矛盾,因为知道我很奇怪,我会主动躲避掉那些麻烦。偶尔我会觉得自己就像是那种制作出错的益智玩具,太过奇形怪状了以至于没有一个木块可以恰好地塞进去,但就像已经创造出的东西没办法改变,凪也就是凪,我不可能改变自己的脾性,但也没办法拒绝一个强硬的把自己卡在洞口的木块,即便对方的形状跟我的出厂设计完全不同。】
【我没有办法拒绝他,我想也没有人能够拒绝玲王,我在此前对于恋情没有任何需求,我对于恋情的需求是应他而生,没有人能无视心生热忱的那一刻,就好像小婴儿第一次直视烈阳也会选择睁大双眼。】
【我们马上就黏在一起,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程度,我的朋友吐槽玲王待我如同牙牙学语的稚子,比起做成功什么只要做了就会被夸奖。而我只觉得如果能一直在一起,玩个过家家又如何更何况我也自得其乐。相对的,我比玲王要更早的意识到自己情感的变化。这不是一件难事,陷入恋爱的galgame角色都会做一些违反日常的行为举止或者升出一些多余的情感,这样的事情在我身上当然也湊效......我们很快就正式结成情侣关系。】
【随后,我们迎来了第一次争吵,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了明晃晃的敌意和歇斯底里.......我过去从未见过他那副姿态,我也不会处理这种情况……最终我做出了正确但也并非完全正确的选项。我有时候会后悔,但我也知道再次回到那时,我还是会做成同样的选择。面对别人我可以抽身彻底离去,但玲王不一样。】
【不过,玲王调整得很快,他很擅长将自己从情绪的沼泽里拉出来,他总是那么擅长。我也开始不太明白他……语言就好像是弹在防护盾上只反弹到了我自己的身上,我们的确相安无事的甜蜜了一阵,又陷入僵局,又和好,又争吵,然后周而复始,上一秒尚且拥抱到肌肤相贴融入骨血,下一秒就恨得冰冷刺骨。】
【……我一直不擅长应对这种局面,但我反倒是一步一步地更加坚定认为凪·玲王是彻底绑死,就算世界末日也不会拆开,然而玲王有时候望向我的眼神却分外疲惫,他问我: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答不上来,我知道我们其实没有变。】
【我不太明白该如何破解这个局。】
【不过,我现在倒是有了些许的头绪……上周,也就是在他失去关于我的记忆的第三天,我因为想找他复合去了一趟他的公寓,我发现他没有删除我的指纹锁……啊,这个说了没问题吧?你们不会偷偷去删吧?
【……不会,我们所有删除记忆所需的物品都是患者本人亲自提供,不多做其余的越线。】
【哈……那就行,说了这么多,没问题的话,就尽快开始后续的检查吧。】
【好的,那么我们最后问一次:您是自愿要消除关于御影玲王先生的记忆的吗?】
【是的,我自愿遵循玲王的愿望。】
【……您还真是深爱着对方。】
【……能来这个诊所的,哪个不是抱着足够沉重的爱呢。】
伴随着凪诚士郎懒洋洋地感叹,音频戛然而止。
——
感觉有点不对劲。御影玲王盯着音频结束自然息屏的手机,他垂下眼睫,假装注意不到对面的视线。不,不如说是,非常奇怪,昨晚他并不是没有猜测过凪诚士郎的音频中会是怎么样的状况:不外乎是深陷于恋情中的争吵,疲乏于一些鸡毛蒜皮逐渐消磨爱意,但又贪恋过去曾拥有的炽热而不愿放手,最终在得知另一半的决绝地选择遗忘后只能接受现实,亦或是未察觉到恋情出现的问题,在懵里懵懂和被迫无奈之下选择顺着对方以此种方式为自己的恋情画下句点,以确保再无瓜葛。这两种猜测的最终指向都是——即便是以一方的断然分手为开头,但依然走向恋情的终结。然而现实却全然与猜测相反……
“咳,”音频主人的轻咳声将御影玲王的思绪拉回,“玲王是怎么想的呢,既然是要解决过往的恋情问题。”
“呃……嗯,抱歉凪,这实在是超乎我的预料。”御影玲王捏了捏眉心,他才算抬起头正视凪诚士郎,白发的男人似乎对当前的情况没有任何意外,他点了点头,接过了话茬。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没有想到玲王对恋情的看法会如此悲观,不过除了想要彻底了结某段感情,正常来说也不会采取这样激进的方式,”凪诚士郎点亮手机屏幕,调出自己与千切的line记录,“昨晚,我去找千切了解了一些情况。”
“造成恋情转折的争吵同玲王音频中所叙述的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不过玲王的真实想法到是出乎意料,似乎包括我和周围的人都以为玲王当时生气的原因在于‘我’抛下了‘你’。”
虽然知道这家伙沟通能力有些糟糕,但真正面对起来感觉果然还是不一样啊。御影玲王感觉有些微妙,甚至错觉起他们不是在尝试冰释前嫌,而是在争辩谁更爱谁。
“现在一切也基本明了了,已经忘记了我的玲王能够不抱有其余私心坐下和已经忘记了你的我心情平静地聊这些事情,也是多亏了记忆诊所呢。不过,既然是已经抱有解决过往的目的,那我必然也是要替过去的自己向过去的你解释。”凪诚士郎微微颔首,眼睛似是被风吹皱的湖面,他的面容平静,挺直腰背,望向玲王的样子不像是对着那个已经彻底消失的御影,而是直面自己。御影玲王很清楚,这个家伙在这几年里口舌上必然有了进步,不然又怎么会打着过去的旗号又这么清晰地让自己知道,接下来的话是对着当下御影玲王的诉说。
“我不会抛下玲王,无论过去还是未来,即便我现在没有记忆,但这个是绝对的。除此之外,我希望玲王能够明白,我需要玲王,我的需要不是出于任何人任何事,虽然被玲王照顾很舒服但也不是因为这个,我需要玲王只是因为玲王而已。自相遇起,我的所有举措也全是出于我的自愿,不管是多麻烦多讨厌的事情。如果我不乐意,我应该选择休假日赖在家里而不是坐在这里同玲王解释一切。”
“我可以保证我对玲王抱有绝对的坦诚。这个坦诚包括所有、任何,我不在意也不在乎社交辞灵,玲王也是因为我这幅样子才会觉得我有趣吧?那,不用顾忌任何,直接告诉我。”
“但相应地,请你也对我坦诚吧,我也想知道玲王的想法。”
“不、嗯?等等,”御影玲王的思路被这一番话捣成一团浆糊,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是错过了什么情节,以至于在脑内快速回忆自己和凪相遇后的种种,但仍是不得其所,“我们是一个月前才相遇的吧?”
“是的喔。”
“在公司团建的时候?”
“公司团建的时候。”
“我邀请你加入游戏团队,但是凪拒绝了,然后我不停地缠着你,在休息日跟你去看电影打电玩……”
“在公司里给我带午饭,午休时候给我喝柠檬茶帮我捏肩膀,玩我玩过的游戏再覆上一千字的心得,下班后请我吃饭,送了我新的领带和袖扣,因为我想要一个线下周边就陪我去游乐园集章做项目,帮我肝游戏活动,带我去看烟火大会,然后在烟花升空的瞬间跟我说——”
“呐凪,跟我一起来做游戏吧!”
“呐凪,跟我一起来做游戏吧。”
凪诚士郎看着还有点回不过神的御影玲王,重重叹了口气:“玲王,你没有第二次失忆。”
“刚刚那是,告白?”
“啊确实呢,从世俗意义上来说,好像是这么回事。”
“不不不不,怎么一下子跨越到告白了?我们不是在商量以前的恋情问题吗?还是说凪你其实根本没消除记忆吗?”
“……也没突然到那个地步,会喜欢上御影玲王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吧,不如说用了一个月才喜欢上感觉自己还蛮慢热的,本来还打算等玲王自己发现的,但既然以前就是恋人那就好说了。”
“正常来说谁会跟前任复合啊!还是为了分手闹到记忆消除的那种!”御影玲王有一些混乱,他的所有心理准备、社交手段、灵活头脑在此刻全然丢盔弃甲。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凪诚士郎是个足够出乎意料的人,然后通过一个月相处的努力,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握凪诚士郎相处手册,却仍然抵挡不住对方偶尔神奇的脑回路。
“我不是为了分手才消除记忆,相反,是为了‘在一起’才消除记忆的,’”凪诚士郎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和玲王的计划本相同款式的本子。蓝色底的国誉笔记本并列摆放在御影玲王面前,只是封面上比起玲王潇洒的字迹反而是空白一片,边缘处的毛边显示其略旧的现实,“玲王当初也是吧,这一点非常重要喔。”
御影玲王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笔记本。即便还没打开,但他也知道这里面记叙的,大概也就是过去的凪诚士郎消除记忆的底气,也是当下的凪诚士郎能够直接告白的原因。
“不过玲王也不用着急给我定论,‘希望之后的关系是由我和玲王肯定认定的’我这样说过吧?”
——
御影玲王快速地穿过周边绿化带,电梯抵达嘀咚作响,按键亮起,微妙地悬浮感萦绕心头,出电梯,指纹解锁,将“欢迎到家”的机器声抛在脑后,玄关处的鞋子不像样地倒着。
沙发是我们一起配套买的,一个在你家,一个在我家。
啊,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御影玲王目光一掠而过,手指撑过软绵绵的懒人沙发,暖色调的布制上按压下一个浅浅的手印。
厨房的橱柜里有两个款式一样但是白紫色对调的杯子,那个是情侣杯呢,顺便一提这两个杯子可以叠在一起放。
当啷一声,两个杯子严丝合缝地叠在一起,是之前从来没想过的摆放模式,不如说当初还以为是自己惯来的紫色癖好才入手的玻璃杯……御影玲王隐隐有些庆幸自己不爱在家中与人进行社交,使这套玻璃杯的主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人。
客厅的地毯是我们一起挑的,当初我说想要那种躺下去软绵绵可以立马睡着的类型……不过后来捡了小猫回来养后就立马把地毯放玲王家了,因为小猫会把毯子抓得乱七八糟,对了,猫现在还在我家。
难怪地毯上有几个地方看上去秃了一块,自己近年来一直想要换一块地毯,但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迟迟没有动手。
玲王的衣柜里有几件卫衣尺码过长了吧?那几件其实是我来过夜时候穿的。
不要说完全没穿过了,这种风格穿在我身上怎么想都有点奇怪。御影玲王拉出最深层的衣架,明显大一尺码的卫衣冷清清地挂在那里,细细想来也的确明显更符合凪诚士郎的风格。
阳台的风铃是去海边玩的时候买的,当时的老板吹牛说那个声音荡起来跟普通风铃不一样,结果只是风铃图案可以自己画而已,其他完全没区别。
这点确实,不过凪诚士郎手绘的兔子和猫猫还挺可爱的。
啊还有,玲王的电脑里,有个有点简陋的rpg游戏吧,那个,其实也是我做的,是当时送给玲王的生日礼物。
不知名rpg游戏的图标闪烁在d盘里,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两只依偎在一起的兔子和小猫,开屏的页面只简单的写有“开始”、“存档”、“退出”。
……
当然,最重要的是,书房的书桌下面有个暗格吧?那里面有我们的戒指。凪诚士郎从脖颈处拉出来一条细细的银链子,穿在上面的素圈戒指在咖啡店微微昏沉的灯光下摇摇晃晃闪烁着银质的光芒,内侧非常俗套的雕刻着彼此的名字。
简单的款式配置不太起眼的盒子,戒指镶嵌在盒内,内圈的罗马音略显暗沉,素白的颜色印在御影玲王的眼中。
“玲王,你连它都不愿意交给记忆诊所销毁。”
——
御影玲王一步一步走向阳台。落日余晖环绕天际线,背光的云点缀成紫,独留尾端燃烧着描出金边。他知道其实没有那个等待的必要,他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在指引着他去寻,去探,甚至于未到栏杆处他的大脑就已经描摹出对方模样,仿佛自己已经看过去千千万万遍:凪诚士郎懒散地坐在主驾,开着车窗一只手撑住脑袋,微长的白发缱绻绕在手指,一道橙光打在他半边的身体,银戒隐隐绰绰。
风铃作响,叮里当啷着传递海浪的气息。御影玲王带着素戒的手搭在栏杆上,细弱的风卷起他鬓角的发丝。白发的男人坐在车中看他。
嗨,我看到你了。凪诚士郎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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