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凪玲】life is gone

零落成泥

继续天使恶魔pa



“凪！”遥远得仿佛从天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少年的睡眠，躺在树下的白发恶魔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看向了眼前逆着光的身影，恶魔细长的瞳仁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人好像是在怀念着什么一般。
那个背光的身影是如此的陌生又如此的熟悉，即便是看不清任何的五官也让恶魔分外的怀念。凪诚士郎尚能想起那个人抱起自己的双臂、抚摸自己头发的手指、支撑着自己的胸膛和那皮肤之下传来的阵阵心跳。
还有那对柔软温暖的翅膀。
“凪？睡迷糊了吗？”来人想要再靠近一些，于是他的脸也更加清晰了，如紫色葡萄一般灵动的双眼和丝绸般柔顺的头发也展露了出来。
“啊……这还真是久违了啊。”
这么想着，那人伸出的手就这样停在了距离凪发梢不过半寸的地方，眼前人端丽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下一秒，随着那些洞穿他身体的尖刺骤然消失，他的身体也无力地倒在阴冷的地面上。
“为……为什么……”鲜血从少年的嘴角和身体里奔涌而出，迅速带走了他的体温，而接踵而至的地狱之火又好像是要温暖他一般，贴心地拥抱住了他逐渐冰冷的身躯。
“不是说了吗，不要用那张脸试图迷惑我啊。”凪诚士郎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和宽大的翅膀终于夺走了这一方小天地所有的光线。
一片漆黑之中，只有上位恶魔那对冰冷的竖瞳散发出幽幽的金光，毫不掩饰自己直白而又浓烈的杀意，静静地注视着对方地身影在恶魔之火下化为灰烬。
“毕竟，没有谁比我更清楚，玲王已经死了。”

“凪！”纯白的天使被一声呼唤打断了睡眠，他偷偷地朝树下看去，叶子与叶子的缝隙之中，紫色头发的御影玲王正站在那里。他双手叉腰，俨然一副生气的模样，直直地看着高耸的巨木，紫水晶一样清澈的眼眸好像穿过翠绿的树叶，同凪对上了视线。
见状凪又往树叶密集的地方缩了缩，小小的翅膀也紧紧的缩在一起试图把自己隐藏起来。但是这小小的伎俩又怎能逃过大天使的双眼。
玲王眯起双眼看着树上那个还在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小天使，略带严肃地说：“凪，你今天又逃课了吧，还有早上的祷告。”
白色的身影顿时僵住不动了。
然而他依旧没有转过身来，好像只要看不见玲王就能当做无事发生过。玲王看着树上自欺欺人的背影，决定给这个小天使一个小小的惩罚。
于是天使长一言不发转过身去，作势就要离开。
“玲，玲王！”这下子凪是真的慌了神，从树枝间探出身躯，伸长了小手想要留住背过身去的玲王，却不想一个没坐稳就往前载去。
凪紧闭双眼，然后不出所料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玲王抱紧了刚刚接住的小天使，天使并没有重量，他像是接住了一团轻飘飘的云一般，但还是让玲王不免后怕。
“凪！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玲王连忙把怀里的孩子抱起来查看。
凪诚士郎本想说没有，但是他转了转灰绿的眸子，便用软乎乎的声音撒娇道：“有，玲王我的翅膀好痛哦。”
说罢还扯过后腰小小的翅膀，给眼前的监护人看自己被树枝刮乱的白色翅膀：“羽毛也掉了。”
玲王朝树下看去，褐色的土地上躺着几根白色的羽毛。
“下次不许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睡觉了。”玲王又把凪抱紧一些，凪也顺势乖巧地躺在他的胸前，表示自己已经吸取教训了。
“翅膀好痛飞不了了，要玲王抱抱。”
“好好好。”天使长宠溺地说着，小心翼翼拂过幼年天使娇弱的翅膀，金色的光点从他的指间逸散而出。
这代表着逃课和逃掉祷告的事情一笔勾销了，凪环抱住玲王的脖颈，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加楚楚可怜。治愈魔法带来的暖意让凪舒服地闭上了眼，静静听着胸膛下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
属于玲王的心跳声。

凪诚士郎是被御影玲王捡到的天使。
他被找到的时候正一个人在角落搭积木玩，这是凪的常态，讨厌麻烦的孩子做什么都不太提得起兴趣，所以他常常被别的小朋友忽视，但凪并不在意，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
就在凪拿起最后一块积木，准备摆完这个就去找个地方偷懒时，突然之间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抬起头，就对上了御影玲王饶有兴趣的闪闪亮亮的双眼。
漂浮在半空中，长着白色的翅膀，头顶光环，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类。
但是小小的凪并没有害怕或是惊讶，平静无波的灰色双眸只是静静盯着那个浮在他眼前的“人”看了一会，然后就低下头去把手中的积木摆在了它应该在的地方。
御影玲王十分确信那个孩子刚刚看到了自己，毕竟他们两个分明对视了好几秒钟，然而他预想中的慌乱、好奇、害怕或是兴奋都没有出现在眼前这个小孩子的身上，仿佛在那双灰绿色的眼里，自己同他手上的积木也没有什么不同。
这倒是让玲王提起了兴趣，他本来是奉命来找不小心在人界掉队的一个幼年天使，路过这间幼稚园的时候感受到了强大的魔力才顺路过来看看的，没想到遇到了一个能看见他的小鬼头。
凪将最后一块积木放好，然后才站起来拍拍手，向着半空中的御影玲王伸出了双臂——这是一个小孩子要抱抱的姿势。
“不抱我吗？”见眼前的天使愣在了空中，凪歪头询问：“你不是来带我回去的天使吗？”
玲王这才发现白发小鬼胸前的铭牌上写着他的名字：“凪诚士郎”——正是那个不小心被遗忘的幼年天使。
“你，你居然还记得吗？”
幼年的天使同人类的婴儿时期差不多，他们大多只有本能而没有意识，所以基本上是没有记忆的。能生出意识认识到自己天使的身份，也就能获得属于天使的力量。
以前也并不是没有发生过新生天使丢失的事件，但因为天界与人界时间本就不同步，新生的天使尚未长出羽翼和光环，很容易被当作弃婴被送到福利院。但天使被当作普通人类抚养，拥有了属于人的记忆、认知、知识和情感，这个时候再想返回天界就几乎不可能了。
所以当时发现有幼年天使掉队的时候，天界才会这么急忙地派人出来寻找。
玲王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事态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眼前的凪诚士郎不仅能够看到自己，认出自己是天使，甚至他还记得自己是一个不小心被大部队遗漏掉的天使。
这可是天界记载中完全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御影玲王的眼睛顿时亮起点点星光，他确信，眼前这个小天使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过人之处，他和其他的天使都不一样。
这是御影玲王找到的，宝物！
玲王伸出手，托住凪的腋下，将他高高举过头顶，少年模样的天使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毫不吝啬地夸奖着他：“好厉害，凪，你一定是个天才！”
就这样，玲王完成了他的任务，被遗落的新生天使在拥有着记忆的情况下重新回到了天堂，强大的魔法拂去了作为人类的凪诚士郎存在过的痕迹，没有人记得曾有一个幼小的天使来过人间。
因为尚未生出翅膀，所以玲王只能带着凪飞行，白发的小天使把脸埋在玲王的衣服里，一边回答着玲王的提问。
“没有把我丢下……是我自己没有坐车啦。”
“诶？为什么？凪不愿意去天界吗？”
“抢座位好麻烦，装成小宝宝也很麻烦，但是暴露了我已经有了意识会有更大的麻烦吧。再说我去哪里都可以啦，只要能让我悠闲地过一辈子就好了。”
“什么呀……”玲王被这异于常人的脑回路弄得哭笑不得，转而又很好奇，既然凪这么怕麻烦，又为什么要决定和自己一起回去呢？
“和我一起的话不怕更麻烦吗？我可是已经知道你的小秘密咯。”
玲王侧过头，看着把半张脸都埋在自己肩膀位置的羽毛装饰上的凪，故意坏心眼的用威胁的口气吓唬这个一脸老成的小天使。
凪的脸色却没有半点改变，他只是紧了紧自己抓住玲王衣襟的手说到：“不会的，玲王不会放开我的，对吧。”
明明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玲王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后如凪预想的一般，他回应到：“那是当然，凪可是我找到的宝物啊！”
就这样，御影玲王顺利地寻回了天界丢失的新生天使，做为回报，他也成功成为了凪诚士郎名义上的监护人。
玲王会教他法术和知识，会督促他去参加祈祷和测验，当然也会包容他所有的撒娇。对他的照顾和看护，甚至比那些守护天使还细致。
“明明玲王是战斗类型的天使来着。”看着眼前人三下五除二打倒高级恶魔的利落背影，凪在心里这样想着。
天使的成长并不遵循人类的规律，不是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而是随着力量的增强而改变形态。凪不愧为玲王看重的天才，他如今的魔力甚至比已经成为了天使长的玲王还要强大。但奇怪的是，这样强大的凪却始终停留在十一二岁的模样上，看起来就像个刚刚小学毕业的小孩子，完全没有成长到大人的迹象。
对此他的监护人接受良好，并表示“天才总是与众不同的。”
说这话的时候凪正坐在他的臂弯里，毛绒绒的脑袋搁在眼前人的颈窝处，看起来一副困倦了要玲王哄睡的模样。
同为战斗天使的洁世一看着那个白发的伪正太在玲王看不见的视野里露出的一双写着：“敢乱说就杀了你”的眼眸，和那背后若隐若现的骷髅状的守护灵，决定把准备说的话咽回去。
反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然而不好的事总是发生得猝不及防。
魔界和天界的摩擦一直都有，观念不同的两种生物似乎总是没法好好相处，彼此争斗了上万年也依旧学不会和平共处。
而这一次，恶魔们似乎终于在与天使日复一日的较量中学会了动脑子，不是正面挑衅转而突袭运送新生天使的车辆让天界猝不及防。
没有时间去清查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身为天使长的玲王第一时间奔赴战场，既要除掉入侵的敌人，又要保护新生的幼儿，这一仗玲王打得束手束脚。
凪自然跟着玲王去了，被所有人都看不起的小鬼头打人却格外疼，高阶法术一个接着一个，让起初还嘲笑天使们带宝宝上阵的恶魔们渐渐产生了危机感。
于是那准备对付天使长的底牌也被提前亮了出来，法阵的光芒转而对准了那个看起来最弱小却也是最强大的天使。
然而最终，他还是被天使长吃了下来。
既然是专门针对的法术，恶魔们自然不会好心到给敌人留下一线生机。
世间所有的事物在玲王被击中的那一刻都失去了颜色，在一片灰白之中，只有御影玲王身体里流出的鲜红是唯一的色彩。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凪诚士郎听到耳畔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而后，世界归于无声。
一直长不大的凪诚士郎终于在那一天长大了，爆发开来的魔力一瞬间就将在场的所有敌人湮灭在光芒之中。
天地间，只有御影玲王的身影是如此的清晰。
这一次终于是轮到凪诚士郎抱住御影玲王了，可惜他的监护人的生命力正在飞速地消散着。术法阻断了玲王体内魔力的运转，也隔断了凪一遍又一遍施加在玲王身上的治愈之术。
御影玲王紫色的双眸渐渐暗淡下去，墨色浸染上他的瞳孔。而后在那片逐渐熄灭的紫色中，映照出了点点星光——那是他化为光点逐渐消失的身躯。
等到洁他们赶到的时候，凪依旧维持着怀抱着某人的姿势，他的脚边还散落着带血的洁白羽翼。作为人质的新生天使们已经被全部转移，此时此刻的战场之上除了凪诚士郎外谁都没有，凪那双僵硬的臂弯之中空无一物——天使死亡之后，灵魂飞散，身体消亡，什么也不会留下。
这一天，天界失去了一位天使长，也迎来了从古至今最强的天使。
叛徒很快被查明，他们被残忍地斩杀用以告慰这场战争中牺牲的御影玲王。
凪诚士郎对此却毫无反应，有人私下议论他对抚养自己这么久的监护人如此冷血，凪也并不在意。
因为他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谁都不能替代玲王。
比起这些毫无意义的举动，他更愿意把希望赌在那个飘渺的可能性上：他后来才通过各种手段和禁书了解到，原来针对于玲王的法术其实并不是要他的命，恶魔们总是贪婪的，何况和玲王战斗了这么多次，没有谁比他的对手们更了解他的强大之处。比起直接杀了玲王，他们更想看到天使长大人成为魔界的助力。
于是那个秘法，除了能够直接阻断天使的圣神之力，磨消他们的灵魂与意志，其实还能保留一片残魂，方便恶魔们之后复原出一个恶魔版的御影玲王。
一片不属于天使也不属于恶魔，只属于御影玲王的，如白纸般纯洁无垢的魂魄。
而这缕灵魂碎片，被凪在那一瞬间爆发开来的魔力给波及到，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但没关系，反正凪诚士郎总会找到的。
可是呆在天界就要履行自己的职责，无论是战斗或是守护，天使们总是看起来忙忙碌碌。为了给世间带去爱，为了那些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奔走，这是天使的职责所在，天使们爱着世间万物，除了恶魔。
从前的御影玲王如此，现在的凪诚士郎也当如此。
可凪终究不一样，他是一位拥有着人类记忆的天使。
他没有那么博大的仁爱之心——凪诚士郎只爱御影玲王。
如果自己继续做天使，就要每天被自己的职责占据所有的时间，尤其是在自己一战成名后，天天都有人对他唠叨一大堆的所谓“责任”。要是为了陌生人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不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找玲王了吗？
毕竟凪诚士郎是个懒散的天使，他的精力是很有限的。
当凪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想到：“啊，那就成为恶魔好了。”
魔界没有制度、没有规定、没有必须完成的工作，只要有实力就有大把大把的时间。
想通这一点的下一秒，凪诚士郎选择了堕天。
天使洁白的羽翼开始掉落，带着斑斑点点的鲜红血迹飘落在地上，如同御影玲王死去的那天一般。而后那双翅膀间伸出新的骨架，漆黑的绒毛覆盖在新生的薄膜之上。
死亡、蜕变、新生。
整个过程中凪诚士郎一言不发，好像那不断变化着、不断被撕扯着、不断被灼烧着的并不是自己一般。直到鲜血从他苍白的脸颊滑落，伴随着弯曲的恶魔角的诞生，凪展开了漆黑的翅膀，从天界的云端一跃而下。
至此，魔界多了一位名叫“凪诚士郎”的高级恶魔。
堕天之后就没有了成堆的工作，只要拥有力量他就永远不会死亡，恶魔获取力量的方式也简单粗暴，天界前最强对于恶魔的魔法也得心应手。
在屠杀了所有追杀他而来的天使和一些挑衅他的恶魔之后，凪获得了几乎永生的寿命，除了有时候被迫要回应召唤以外恶魔的时间可比天使自由多了。而随着凪的级别越来越高，魔力越来越强，召唤他所需要具备的力量也逐渐提升，渐渐的已经没有人再有能力召唤出这位最强的恶魔了。
至此，凪诚士郎拥有了几乎永久的时间。有人找事就打架，累了就睡觉，除此之外的时间他都徘徊在三界，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属于御影玲王的灵魂。
一年、两年、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
多久都没关系，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凪诚士郎睁开了睡眼惺忪的双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杀死了那个伪装成玲王样子的天使的关系，他久违的梦到了和玲王相关的事情。
虽然这些事情凪诚士郎也从来就没有忘记就是了。
这次被打断睡眠倒不是因为那些烦人的袭击，而是好像被召唤了，真神奇啊，现在还有人保存着召唤恶魔的秘法吗？
话说居然能够召唤他啊，人界现在还存在有这么强大魔力的人类吗？
“算了，被召唤了也没办法，赶紧完成工作然后去找玲王的灵魂吧。”
想到这里，他终于是强打精神，准备像从前一样直白地询问召唤者的愿望，然后速战速决。于是懒洋洋的恶魔终于舍得低下头颅，看向那个召唤出自己的人。
出乎意料的，对方只是个小鬼头。
就在他们对上视线的那一刻，看清对方模样的凪诚士郎霎时张大了双眼，恶魔几万年来如死水般风平浪静的脸上首次出现了名为“震惊”的惊涛骇浪。
紫色的妹妹头犹如上好的绸缎般顺滑，短短的麻吕眉给幼小的脸更添了几分可爱，如紫葡萄般圆润的双眼带着几分好奇细细端详着半空中凭空出现的凪诚士郎。
而后那双紫色的眼眸中亮起点点星光。
“好厉害！你是恶魔吗！”面对着凪诚士郎野兽般的竖瞳，小孩子的眼中没有一丝害怕，惊喜与兴奋占据了他的身躯，白皙的双颊也因为激动沾染上了樱色。
“我真的召唤出了恶魔了！”眼前的小孩子开心地从地上飞快爬起来，幼嫩的小手抓了恶魔垂在身后的尾巴。
幼小的……柔软的……温暖的……象征新生的温度。
“恶魔先生，你好，我叫御影玲王！”
小孩子努力仰起头来看他，纯净无垢的双眼中倒映出恶魔漆黑的身影。
房间中央那个华丽的复古钟表往前走动了一格，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在凪的耳畔回响。
自此，凪诚士郎的时间开始转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