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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香玉盛开的夜晚,他吻过御影玲王手腕内侧的新月。四个连成线的月亮,拖曳着四道粉红色的划痕,坠落在他青灰色的血管上,泄着鲜红的血。凪诚士郎的嘴唇甫一抚过那些正在呼吸着的细微褶皱,口唇便膨胀成了水箱里的金鱼,在幽暗的灯光下熠熠发光,艳丽似火。是桃子——金鱼拉伸肌肉吐出轻而小的语言泡泡——好软哦。
不久前玲王采购做饭食材时心血来潮,买了一袋夏季成熟的白桃,让凪每天早晚各吃一个,说是为了补充营养。玲王对吃东西很有讲究,充满了在凪眼中麻烦的仪式感,吃之前总要先将它放在水龙头下用水洗净,随后用手指晕开尚未滴落的水珠,保持最佳口感。凪捏着洗干净的白桃时指尖会微微用力,不自知地使珊珊色的表皮和细微的绒毛随着果肉柔软地下陷。他们最后的步骤是将嘴唇靠近,在清淡的香气被嗅觉捕捉到的同时,表皮也被压在了黏膜皮肤之上。血液汇聚在唇部,嘴唇红肿着围住被牙齿切割下的果肉。果肉软绵,汁水黏腻,凪吃过一次后就不愿再吃。好像烂掉了,他像一个不小心尝到讨厌食物的孩子,对着玲王露出委屈的神色。玲王见此便牵起他的手,引他到水龙头处,认真地为他清洗流进指缝里的汁液——那我下次给你买水蜜桃。
凪的口唇欲很浅,对进食这一行为没有太大的欲望,玲王则与他恰恰相反。他自小开始便食欲旺盛,能够熟练地运用刀叉和碗筷优雅地将食物放入他的口中,直至他的欲望彻底得到满足之时,他才会放下手中的武器,离开名为餐桌的领土。玲王的父亲对此视而不见,放任他肆意地掠食,却选择在他升上初中前出手干预。有着旺盛的食欲是一件好事,玲王。进食是人类自古以来的本能,因此食欲本质是人欲望的体现。一个人的食欲有多深那他的欲望就有多大,而欲望能决定人类所能抵达的终点有多远,男人微笑着对自己的儿子说,但有时也要注意,不要让人轻易地看穿它;同时也要记住,保持食欲比满足食欲更重要。他是个聪明的人,那时也是个聪明的孩子。那一刻他发现了一种崭新的方式来发现世界,如同透过食管看向胃部。从那之后玲王便有意识地节制进食,使自己的胃袋始终保持在一个刚刚好的状态。
可父亲,你从未告诉过我,由自己满足他人的食欲,比填满自己的欲望更加激情肆溢。
仿佛祭祀那般,将自己赤裸的身体舒展呈上。一些尚未与原始脱节的部族仍保留着人祭的野蛮习俗。他们会剥下饱满的玉米粒作配菜,用翠绿的嫩叶作装饰,像割下牛首一样砍下人的头颅,用火焰焚烤每个部位。这是献给神灵的食物,故而这是人类所不能品尝的美味。舌是人体敏感的器官,与大脑相连。在尝到陌生的美味时大脑所分泌的多巴胺不亚于一场激烈的性爱——换言之,每一次进食,就是做一次爱。御影玲王愿意给予凪诚士郎这种一生仅此一次的美味,这种足以至人于死地的味道。因为他知道,舌头所能吐露的不仅只有无形的言语,还有隐秘的欲望,正如舌头所能满足的不仅只有胃部的饥饿,还有情感的渴望。即使它只是一个轻软的桃子,那也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馐,如同女性的生殖器官,饱含爱欲之灵。
似乎是要证明他的所想那样,凪咬住他的喉结,轻巧而湿热的舌头抵在那,如同一枚箭射穿一个苹果。他留下的齿痕清晰且对称,在他人眼中圆整似月,完满如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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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来源:赵京兰《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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