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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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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狼村之谜AU
但没有任何悬疑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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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6 天前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1
  有孩子在唱着听不清的童谣。
  
  低低的,带着野性,像引诱的狼语。
  
  0
  越野摩托发出被阻塞的轰鸣,犹如踏入陷阱的野兽。
  
  在良好的操纵技巧下得以不断挣扎,但最终还是完全卡陷在道路半中,不得不停下来。脚踏最后被踩了几下,让车子发出悲哀的无能为力的嗡嗡声。一声叹气。长腿从座位一跨,从车上下来一个紫色头发的男生。
  
  他看着很年轻,摘下头盔的动作轻巧利落,清澈的眼睛随之露出来,整张脸暴露在空气中。顶多二十来岁,大学生的样子,皮肤光洁漂亮,五官和大胆的发色,在太阳下耀眼得刺目。
  
  寂静的山林轻轻地呼吸着,从上面,从下面,风雨不动地审视着他。
  
  
  1
  御影玲王挂着苦笑从车上落到实处,他的车子金贵,按理说也应该很牢靠,原本应该足够支撑上山的全程。他蹲下来检查问题,一边思索着备用的路线。他体力很好,靠步行完成最后的路径是没问题的,只是如果没法修理,下山就成了一件难事。原来是链条松了。要解决不算难。玲王这才把注意力从故障转移到环境上,起身环顾四周,一边松开胸包的扣带,以颇为闲适的姿态,把照相机拿出来,镜头对准边缘。
  
  树木曲折繁茂,地面上的小花开成一片抓眼的青色,山间湿润微冷的空气在其中穿行,静静地呼吸着,隔着镜头和他对视。玲王按下快门。只是偶然看到模糊的照片,他就从那抹特殊的青色中受到某种独有的吸引力,计划一定要来亲眼看看,记录下它们。他原定早春启程,一直停留到月底,充分感受这片在网络上不存线索的神秘土地,但家里出现变故,导致他只能堪堪赶上春日的尽头。玲王呼吸着,对自己来说名为自由的“空气”,心里积结的郁结稍稍散去一些。
  
  “yo……wa ……liya?”
  模糊不清的字句,玲王捧着照相机抬头,撞上一副惊喜的画面。
  白色头发,浅淡的眼睛,脸显得有些可爱。望下来的人穿着黑色绣白虎纹的袍子,裤装多褶而宽大,近似裙装,手里捧的满满一抱青色花,正是玲王要找的那种,全部盛开在他的脸下。
  
  花色几乎直接照着他白皙的脸庞,连带着那双淡淡的眼睛都被染蓝,显出一种诡异的和谐。这副景象如此精准地找上了玲王,就像玲王恰好找到他。
  
  “诶——!”猝不及防被丢进结果中,太过惊喜,玲王连带捧着花的人也喜欢上了。上面的人似乎看出什么,嗫嚅了几句,随后换成了更清晰的语言,发音很标准:“要这个吗?”一边说,一边把花递过来。
  
  玲王毫不犹豫地接过它们。“谢谢!”他很热情地道,仰头想要继续跟他交流。他把这场相遇当成自己幸运的开始。
  
  爱不释手地看着被送到手里的花,玲王甚至感受到一股奇异的魔力,“真的,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到……为什么其他地方都找不到资料?它叫什么?有花语吗?”
  
  没有。白色头发的人垂着眼睛说。你一定是外乡人。
  
  只有外乡人喜欢追寻意义。
  
  
  2
  你是怎么来的?那人问玲王,灰色的眼眸盯了他一下又放开。这是个在地图上都没有标绘的集落,他的疑问显得很合理。玲王来之前并未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只能亲身在附近固执地探寻晚春的余息,最后跟着青色一路追到这里。
  
  “凑巧,”玲王随口说,一边耸肩,“我是御影玲王,叫我玲王就好。”
  
  “凪诚士郎。”
  
  他在凪的帮助下攀到上面,玲王有些担心他的摩托,而凪看了一眼,说不会有事的,于是他们两人抛下它走了,一路进到山顶。玲王拍个不停,而凪一到目的地就直接躺在了青花铺满的草地。过了一会儿,玲王放下相机,只用眼睛看着。微风偶尔会带起零星的花瓣,在满眼的青色降落,山下的溪流开满一水清澈,再流淌而去连接着天空。
    
  玲王伸手拈着凪送给他的花,花瓣蜷曲,像藤蔓一样弯着头,姿态燃烧般的美。为什么,在外面看不到呢。玲王不由得问出声。
  
  这些是死种。凪说。
  
  这个词针刺一样触及到玲王的神经。
  
  什么意思?他追问。
  
  就是活不下来。
  
  玲王不可置信。手中是柔嫩的触感,花色娇艳,顶端开得正盛,就是随意插到哪里也能存活很久,他不理解凪评判的标准,可凪也不再说话。最后他坐下来,和凪躺在一起,以地面的视角观察这片天地,偶尔漂浮的花瓣泪滴一样滴下来,砸在他脸上,轻而微凉,触感是雨点。
  
  玲王忍不住又捧着摄像机定格一张,感觉到躺在身边的凪把头转了过来,在安静地观察自己,玲王没有任何的不自在任由他看,我行我素地沉迷着,良久,才想起什么地问,我住在哪里呢?这里有没有旅馆?
  
  没有。凪说。你只能住在我家。
  
  他的语气过于笃定,不容置疑地传达,只有这一个选项。玲王不由得疑虑。
  
  像被窥视着,不是听觉也不是触觉,而是逃脱这些之外的另一层知觉,突然让头皮也炸开,从背后爬起一层阴冷的疙瘩。危险。警示。突然闻到了。并不是从凪的身上发出,或者不直接是,更像是从整片土地持续传来。
  
  一瞬又消失,恍若错觉。
  
  为什么?玲王反问,不是质疑,只是出于兴趣。
  
  这里……不稳定。凪显得像是在斟酌用词。
  
  
  他最后还是跟着凪回了他的家。
  
  凪住的地方,不是公寓也不是民所,非要说的话,近似于神社。玲王饶有兴味地打量高大的屋柱:“这里就你一个人?”
  
  “嗯。”凪简单地应答。
  
  “我住在哪里?”
  
  “随意。只是晚上不要开门。窗户也是。”
  
  禁止开门很好理解,连同窗户一起就是莫名其妙的规矩了。玲王想了想:“那我要你的房间。”
  
  “嗯。”凪还是那副无可不可的模样,好像随时都能就地打起瞌睡,看得玲王很想伸手去捏他微微圆润的脸颊。
  
  其实靠近凪身边他的本能不断在被挑起危险,时不时的预感紧贴头皮,尖叫着要他离开他。可另一层感觉是安全。待在凪身边,让他的心脏也迟缓下来。这种舒适很奇妙,在玲王的人生中,感觉到危险和厌烦有很多次,感觉到兴趣却没有。

  夜里的山风猎猎响动,猛然飘起卷动出比暴雨更甚的呼号。玲王忍不住想打开窗户查看,但想起凪的叮嘱。
  
  他不能第一夜就违背吧。大概。
  
  玲王躺回去,眼睛盯着床头的桌子上,自己插在瓶子里的花。凪说他在做无用功。可是那么鲜艳的花,玲王怎么也看不出一点死相。那不符合生物学规律。

  他转了个身继续睡觉。
  
  
  3
  玲王的相册很快拍满了,凪每天会去搜寻死种,玲王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被他带回的花无一例外都在一夜间凋敝,青色化为烟灰,像是被烧灼过。
  
  难道是某种灵视?他开玩笑地说。凪没有否决,而是看着他,玲王被那眼神刺了一下心脏。
  
  像是有某种,沉重的魔力,致命的危险,吸引他去靠近危险,牵拉得他忍不住上前一步。
  
  “……!”
  
  有人打断了他。
  
  “……”是很年轻的穿彩袍的人,嗓门很细,甚至有点尖,但不太大,远远地喊着,听不清楚。凪对着那边点了点头,然后对玲王说,“……有新的人进来了,我去解决一点事情。”
  
  “好。”玲王回答,没有提出要一起去。这种话由客人擅自提起是不合适的。
  
  只是看着那个背影,他忍不住叫了一句。
  
  凪。
  
  如他所愿地凪随着他的声音回头。玲王的心放下一点,看着他。
  
  “我在家里等你回来。”他说,紧紧盯着凪的脸。
  
  凪点了点头。
  
  
  4
  “那么,开始吧。”
  
  窄小,空荡的房间,当凪一到来,里面主持的老人就迫不及待地说。传话里来“拜访”的人穿着与他们所有人都不同的摩登服装,被绑在角落,塞着口,艰难地发出微末的呼声。
  
  “——今天的‘宴会’。”
  
  凪没有看任何人,跟着坐了下去。
  
  
  5
  “那个新来的人呢?是什么样的人?”
  
  玲王随口问起。
  
  凪犹豫了下,说:“他走了。”
  
  玲王发出叹气。有点沉重。
  
  “明天,”最后,凪转换了话题,“你和我去拜访一下这里的长辈。”
  
  “你的长辈?”
  
  凪摇头。
  
  “这里的长辈。”
  
  
  叽里咕噜。玲王只能听到类似这样的言论。他有点无措,看着凪,听着自己熟悉的声线用同样陌生的语音回复。凪说的不是这些天和自己交流的日本语。
  
  老人看着玲王,又看着凪。凪脸上的表情有些冷硬。
  
  片刻后,她露出妥协的神情。面朝玲王,点了点头。
  
  
  6
  “你根本没告诉我!”玲王一出门就忍不住说。自己也觉得这样有点小孩,说完就羞赧起来,更多还是迫不及待。
  
  凪显然知道他在兴奋什么,“这里的语言没什么好的,”凪说,他显然还有别的话没说,可玲王等了半天也不见下文。
  
  “我不管,你以后跟我也要说这里的话!”玲王半耍赖地道。
  
  凪显得有点无奈。

  居然从来没有人知道!我家里的藏书也从来没提到过……还有这样的地方!

  凪的眼睛反而随着这些话暗了下去。没人知道是有原因的。你该走了。
  
  诶……?玲王停住脚步。他完全没想到凪要赶他。明明接触不到几天而已,但两人之间的氛围莫名亲密。有时是过度亲密。玲王以为这是他们彼此都知道的,所以默许,但凪此刻的态度却表露出不是那样。
  
  你不是要我来拜访这里的长辈吗?
  
  是,凪说。拜访他们就是为了让你能顺利走。
  
  他们谁也没再跟对方说话。玲王是被气的,凪是不知道该怎么搭话。夜里玲王撑着脸坐在床头,对着窗缝前面,看见凪拿着一柄弓箭,从他的窗前经过。
  
  
  7
  第二天,凪来看他。你还好吧?他搭话的语气有点僵硬。
  
  还好。玲王回答。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凪的穿着。他换了一身服饰,更加正式,以现代社会的标准来看相当繁琐夸张。
  
  很好看,他说。玲王一向是很擅长称赞别人的,但这次更像是称赞自己从他嘴里滑了出去。
  
  凪看着他。他没有说谢谢。清晨的空气有点冷,也有点热,像是凭空升起了些许让人无所适从的刺,但玲王依旧执着地跟凪对着目光。他没有说错什么。

  最后是凪有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我给你也带了衣服。凪说。

  有点大,但应该能穿上。这是他没说出来的话。

  山里的人会因为你与众不同的地方麻烦你,这也是他没有说出来的话。

  这里的温度善变而刁钻,会很冷,会骤然降温。这点玲王了解,他前几天是靠裹着被子挨过去的。
  
  他现在觉得山里的天气很像是凪本人。

  玲王说好。接过他手里的衣服,直接作势要换。他很自然,没有感觉什么不同,这本来也是很正常的事,在更衣室大家也会一起换衣服,更何况,他和凪都是男性。

  但凪几乎是立刻转了过去,躲避的姿势甚至有点慌乱。玲王不知道该不该说他是过分纯情。

  抱歉,我不知道。玲王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冒犯了他。玲王会说一些不是顺应他人的话,并非意识不到,只是自己觉得没什么,更想讲出来,所以就讲出来而已。

  凪摇头。

  这不是什么。他没有发出声。嗓子好像被什么堵住了。

  玲王换好了衣服。凪说得没错,确实有一点点大,但只是一点点。略略宽松的余裕反而显得舒适而合身。
  
  感觉自己穿上了某种过度隆重的,古旧的礼服。玲王绝对应该被归结于见识广博的那类人,摆在他家里的珍藏就足够支撑一家博物馆,可身上的式样他从未见过,也没有在任何地方见过,这真是奇怪,就好像,这里完全和现世隔绝。在今时今日的信息手段下,还能如此强烈地保存,并且不被探知,简直近乎不可能。玲王探及到浓烈的趣味,紫色的眼睛跳动着兴奋的光芒。他的手指摸过一只蝴蝶配饰。很柔软,但散发着光泽。玲王对这细腻的工艺啧啧称奇。诚然玲王会精心打理自己的外表,包括修剪眉毛的形状,但不是,至少日常不是……没有饰品的环节。他觉得凪可能因为他的举动误解了,回忆着。
  
  好像是女孩子戴的东西。玲王说。他只是简单地点出自己观察的结果,而没有什么抱怨的成分。
  
  不是,它们住在美人的头发上。不分性别。凪说。
  
  那你也应该戴上这个。玲王看着他。

  凪偏头躲掉玲王直白的眼神。

  我不是那种……角色。他喃喃地说,像是过度震惊,也像是单纯不习惯使用通用的语言。

  哪种?玲王有点迷惑。
  
  凪不说话了。

  玲王继续翻动凪给他带来的东西。甚至配有一顶帽子。玲王顺滑的头发从繁复装饰着白银的帽檐下延展出,他那张摩登的脸居然显得很合适。也许是眉型的功劳。

  他突然低头嗅了一下自己穿在身上的,凪的服饰。

  凪转开了脸。
  
  不要这样。他用扭过去的侧脸说。

  抱歉,玲王又说,但显得很自然。换衣服之后去哪里?
  
  吃饭。凪带他往外走。

  去长辈家吗?

  不是。凪应得过于快了,显得有点异常。
  
  去食堂。

  食堂?太过怪异的搭配。不过玲王没有提出异议。这几天他的饥饿都是靠凪家里的库存草草解决,说实话确实有点不足……凪家里的食物有一种性冷淡的风格,玲王怀疑凪根本不会感到饿。

  一进去玲王就知道了。凪要他换衣服的原因。

  “Seputo yukua。”不是温和的语句。其实,相当粗鲁。那人说话的时候还指了一下玲王。有些话是不用听懂也可以了解大概内容的。

  如果说,凪平时在他耳边讲的那些陌生的词句只是听起来神秘,那么此刻毫不顾忌地当着他的面接连不断以陌生的音节评判,就如同掉入真实的深渊,清晰的不安稳感源源不断地传送,关闭氧气,语言阴冷的感触像洪水冲上来。
  
  之前他和凪坐在一起看的,像图画的文字,玲王说像是一朵朵不一样的花,当时凪露出了意外的眼神,说,你大概是唯一一个会这么形容的。
  
  在其他人的口中玲王终于被还原出这门语言本来的样子。奇怪,怪异,符咒,甚至诅咒。看到的瞬间需要克制爬在脊背上的不适。相当古老。封闭。
  
  玲王只能感到,对方说的可能是哪种偏门的山语,仍属日本,但完全听不懂,唯一能做的是不动声色把一些发音记下来,再礼貌地微笑。礼貌只有在对方带有恶意时才会对对方造成冒犯,其实,玲王并不是很想变成那种时刻。

  “Moā onvuoi,”凪开口了,语气也不是很客气,“San Rapowa。”

  玲王不得不察觉到,凪的地位很特殊。他在这里很年轻,但当他开始有不爽的迹象,立马有其他人过来拉扯,做出避让的氛围。玲王暗暗把他们的表情都记在心里。凪捏着玲王宽大袖子的一角把他牵到桌子上,做饭的妇人把碗具端上来,头低着,像旧时代的奴仆侍奉主人。她也明显是不欢迎自己的,但是迫于凪的某种——姑且称之为压力吧,而不得不接受,面上的恭敬和本能的排斥动作造成一股强烈的冲突。玲王有点不舒服。他一向是很受欢迎的。他对这种场景不太习惯。

  “别在意,”凪僵硬地说,只是也没了下文,他自己似乎也觉得不好,搜寻一番词汇,还是没能找到,只是补上,“玲王。”

  “没事,”玲王说,凪一个人友善也足够了,大概。

  “这里的人都听不懂共通语?我们直接说也没问题吗?”
  
  “只有我会,”凪说,其实就连他也不是很会,再说,就算他们听得懂也没什么,“想说的话,当着他们的面说也关系。”
  
  
  8
  提供的食物是白粥搭配小菜。以为会有很特别的风味来着,实际上,跟玲王在东京随便一家餐馆吃的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不同。

  配菜太简单了,好饿!玲王开始盘算出去以后,一定要带一点自己爱吃的食材给凪。其他的,如果凪喜欢,也可以分给村民,凪不想就算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有人说了句什么。玲王听出是那道细细的,之前叫走凪的声线,隔得太远,没有听清。他回头找声音的来源,是个面孔年轻的女孩。
  
  “她叫我,”凪也跟着回头,停顿了很久,眼睛浮起一层玲王不熟悉的,不耐烦的情绪,“我去问点事情。”
  
  “嗯,”玲王用足尖踢着坚硬的小石头,“好。”
  
  凪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

  很奇怪,凪几乎随时都是面无表情的,玲王却感觉自己越来越能看懂他。以最贴近的眼光。

  他伸手去戳,“怎么板着脸。”

  凪让他戳,过一会儿,才说:“他们知道你是新来的人,要你也参加宴会。”

  “那就去呗。”玲王说。看不出多在意,对含义缺乏认识。

  凪不停地摇头。

  他的抗拒和遮掩太过明显,玲王的好奇心被挑了出来,歪头凑近瞅着他,等凪因为轻微的害羞移开眼时,趁着不备,像猫一样跳到他身上,双臂揽着他。
  
  “告诉我嘛!为什么突然要开宴会。”
  
  凪犹豫了一下,说,月亮要升起来了,所以要开宴会。
  
  “还是谜语内容——”玲王不满意地抱怨,还是圈着他。
  
  凪没有让他下来,背着他走回了家。
  
  
  一进房间玲王就诶了一声,出门前还存活的花全都蔫了,花身灼烧过一样的灰色。
  
  玲王皱起了眉。目不转睛地看着。凪说过它们都会死的,但他早上看着还开着的花,期待自己能够迎来例外。心痛。而凪看着他,嘴里冒出一句单词。
  
  “……什么?”
  
  凪摇摇头。
  
  大概,是可怜的意思。
  这里的语言其实很直白,比如,说“可怜”的时候,整个人也缩到一起,显得真的很可怜。
  
  
  9
  玲王开始缠着凪,要凪教他学习这里的文字。不知为何,凪对此显得很抗拒。
  
  “如果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也许就不会对这些感兴趣了。”凪说。他突然变得很阴沉,或许,只是看上去。玲王其实能够理解凪的意思,这里开始不全是玲王刚到来时山清水秀的样子,夜风怒号的时候大山像一座环抱的囚牢,把绝望的人都关在里面,漆黑的视野里只有哭泣般哀怨的雨刮声。
  
  在玲王的房间里还有青色的花陪伴他,睁开眼的时候,它们总是在那里,绚丽的颜色燃烧着,像陪伴的夜灯。它们是在玲王闭上眼不去看的时候才死去的。
  
  玲王想就凭这一点,他也不会后悔来到这里了。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那些指引他过来的照片没有骗他。
  
  
  7
  沉闷的,刺骨的声音,令人胆寒,因为那么地近。玲王睡得浅,像睁开眼一样很简单地醒来。那种,顺滑的刀子锋利地直插入皮肉的声音几乎像是贴在他的耳侧。他无声而敏捷地坐起,脑子里浮现出凪第一天对他说的话。
  
  他不是很想不听话……
  
  玲王试着扒在床边,在不接触窗户的前提下努力透过那漆黑的缝,往外看。
  
  黑暗。黑暗。然后……
  月光雪白地照射着外面的土地。
  
  在自己房间外,白色的头发下是熟悉的脸,凪靠在门柱上,望着外面。
  
  玲王轻轻地感叹了一声,看着凪像护卫一样守在那里,安定立刻吹走了恐惧。眼皮子开始打架,他眨眨眼,意识恍惚地掉帧……再聚焦时,凪已经对着远处拉开弓,只留给玲王半张侧脸。
  
  眼睛微微眯起来,银色的眸子在月光下反射着凛冽的光线。
  
  血迹顺着他的下巴滑落。
  
  
  10
  白天的时候,玲王开口询问那个场景。经过一晚,记忆变得模糊了许多,他甚至有点分不清那是不是梦。
  
  “你开门了?”凪说,语气很重,跟着一连串玲王听不懂的话。不是故意说出,更像是忘了要说日语,好在玲王结合他的反应,还是大概听懂了。
  
  玲王摇头,没有,顺着缝隙看到的。
  
  凪平静下来。玲王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凪好像也不是很避讳自己看到他。
  
  你每天晚上都像那样守在外面吗?玲王试探着又问。
  
  凪停顿了一下。
  
  我是这里的猎手。
  
  猎手?玲王感觉这个词有和普通认知不太一样的意味。
  
  嗯。保护被盯上的人,不过每次只有一个。凪说。玲王明白了什么。凪这几天的目标都是他……他突然知道为什么村子里的人对他那么不客气了。
  
  山里有野兽吗……?
  
  差不多吧。现在是前夜,不会特别危险。
  
  好辛苦。
  
  嗯,是啊。凪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强烈地赞同。
  
  其他人不能学着用箭吗?总觉得效率好低……玲王回忆起从凪侧脸连续到下巴的血,那是野兽的血吗?无论是不是,整个集落的人只靠凪一个人守护,未免也太被动了吧?
  
  他们学不了。凪简单地说,没有过多解释。玲王又感觉到一股不喜欢的感觉,强烈的,被一座隐形的墙弹回去的感觉。
  
  心脏不停下坠的感觉。
  
  凪不想让他知道凪身上的事情。这让玲王有些悲哀。
  
  因为他想知道凪的所有事。
  
  
  11
  凪说话带着股淡淡的,圆润的腔调,词汇也很标准。玲王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没有任何训练通用语能力的对象。

  你要跟我一起去。玲王对他试探着讲起东京的事,春天的樱花,夏天的花火大会,秋天的TIFF,冬天的圣诞灯饰,其实有点无聊,但我们一起的话,会很有趣。

  凪听着。眼睛像流走的河水一样沉寂下去。

  你不愿意走吗?玲王其实也觉得自己很不像话,这里的所有人,都离不开凪吧,可他就是想要仅此一个的守护者。他想要自己得到凪,也想要凪不需要再做唯一所以必须留在原地的那个。

  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在草地上躺了下来。
  
  玲王趴在他旁边,看着他犯困的,睁不全的眼睛。
  
  这里的人,夜里都不睡觉吗。

  睡。正常人都会。凪说,夜里只有猎人和狼人必须活动。

  难怪你那么困!

  凪阖眼,声音低了一点。

  也许吧。

  玲王有点想埋怨他,但看到凪努力睁开眼睛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了。凪是这里的猎手,即使此时状似无害地躺着,也明显地高大,表情也冷冷的,只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真的好可爱呀,他把手伸到凪的脸旁边,凪就歪头贴过来,很像小狗。可凪好像是一匹狼。为什么在玲王面前露出从不反抗的姿态呢?想到这里心头就会发热,迸发出无数喜悦的星点,让他被莫名的,从未品尝过的情绪拉扯着,做出更多的试探。他伸手挠了挠凪的下巴。

  来,玲王说,一边把凪的头按过来,试图让他靠在自己胸口。

  凪被拉着躺在玲王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耳膜。
  
  凪很苦恼。城里人的距离感,真的好差啊。还是只有玲王是这样呢。

  一定是只有玲王才这样。
  
  
  12
  那天在晚上到来之前,凪带他去山顶采花。上山的路好像平白陡峭了很多,凪瞥了一眼玲王,突然朝他伸手。
  
  不一样的温感,不一样的大小,不一样的柔韧度。太多信息从简单的接触传过来了。牵在一起的瞬间就涌起稀稀落落的,柔软又尖锐的触觉,玲王偏头看凪,心脏抽紧。
  
  又是,不祥的预感,打破了。真讨厌……
  
  凪。玲王叫他。
  
  嗯。
  
  凪为什么会说日本话?
  
  图书馆看的,凪说,那里的书足够了,只是这里的人觉得不需要。
  
  山顶的野花成片地长着,只是花苞大多蜷缩,玲王盯着这一片沉睡的青色,他已经看出凪寻找死种的规律了。只要是开着的,全都被轻轻摘下。
  
  为什么它们活不了呢。
  
  等月亮出来的时候,就会一直开了。凪说。
  
  这句话竟然带着一股刻骨的不协调感,像偏离的音符,轰然在玲王的耳畔奏响。天色渐次地被染黑,色调临近晚上。玲王本能地有点害怕,也许是单纯的冷,往凪那里缩了一下。
  
  冷吗?凪说。玲王还没点头就被他抱进了怀里。心脏被意外的接触惊得乱撞。贴得这么近,一定会被发现。玲王有点羞恼自己莫名的紧张,凪在其他地方总是小心地让出过度的距离,但在这种时刻,又莽撞得粗枝大叶,玲王在脑子里不间歇地抱怨了好一会儿,耳朵热热地充血。
  
  不用担心,我会守着玲王的。凪说。
  
  你一直都在守着我啊。心里这么想的时候叹气。
  
  靠在凪的肩膀上,他抬头追着天际,乌云沉沉地遮掩,几乎没有一丝光线。
  
  月亮,那天夜里好像看到过。
  
  偶尔会出来,之前的死种是开早了,所以活不长。
  
  整夜都出来的时候,才是正确的花时?
  
  嗯……但月亮一直在不是好事。
  
  又来了,诡异的,疯狂想要逃离的预感。心脏狂跳,好像要分裂一样的不祥的预感。人的身体真奇妙,比如,此时此刻贴在凪的身边,让玲王升起一种,猎物的本能。猎人狩猎是本能,想要活下去的生物也会有相应预警的本能,而更神奇的是,玲王听到自己说出来的是。
  
  你跟我走吧。
  
  
  排在第一位的,阻碍本能的是,驯服的心情。
  
  他来这里采风,却得知花种无法被带走。现在他想带走一个人。自私。危险。他不想去想,没有凪其他人会怎么样,他只想知道凪会怎么样。
  
  我会让你很开心的。他补充了一句。像是承诺。
  
  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和玲王在一起我就很开心。
  
  其实他在没说之前就很清楚。最原来的那些反应是不需要言语挑明才能发觉的。

  玲王心中游荡起一股说不清楚的触感,很细微,很偏离,在夜晚沉静地观察。

  但他面上尽可能地热烈,盯着凪,摇晃他,用高昂的语气强调,那你和我一起走吧,你就坐我的后座,我会带着你飞起来。
  
  “……”
  
  玲王,你看,凪说话时的语气浅淡,随时能被风吹走,也很像风本身。
  
  这里,支撑着我们的这座山,你觉得它能走出去吗。
  
  这是比喻?
  
  嗯,差不多吧。
  
  神社里的人,世代都必然是守护的角色,因此被信任着。
  
  凪开口的时候不再看玲王,我不能走,玲王。我没办法离开这里。
  
  凪白色的袍子上也缀着青色,他垂眼看着山地,好看得像一阵风,玲王站在那里,突然很怕他会吹走。
  
  玲王有点灰心。他看着凪,叹气。
  
  果然啊。春天是离别的季节。

  不是。凪轻轻地打断。

  春天是我遇见你的季节。
  
  一连串,听不懂的音节。

  低低的,扼在咽喉里。像狼,像恐怖的戚唳。
  
  
  13
  宴会是凪牵着他去的,里面的人看着玲王被握住的手腕,对凪表现出的偏爱明显地惊异。
  
  这是一间窄小的屋子,比凪住的地方每一间房都要逼仄很多,此刻在边角已经坐了六个人,他们面上那种麻木的状态实在不善,玲王忍着不适才能温和地对视下去,彩袍少女、先前和凪一起拜访的老婆婆、负责提供食物的妇人和对玲王出言不逊的中年男人都在,此外还有一个肤色很深的年轻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小得跟这里格格不入。她应该是个被人抱在怀里拍哄的对象,而不是独自出现在这里。凪倒是谁也没看。
  
  只靠蜡烛作为光源的昏暗房间,听不懂的咒语一样的交谈,其实很催眠,凪靠在玲王身上,随时都能睡着的姿态。
  
  “明天……开始了……月亮……”玲王只能断断续续地听懂这样的词汇,更多还是搜素他们的表情。
  
  他忍不住瞥眼去看凪,凪于是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重复老婆婆干瘪空洞的宣词,脸上带着厌倦。
  
  月亮升起来了
  
  只有 狼 在门外
  
  每夜必定会 献祭一个
  
  小心无辜的羊羔 不要成为邪神的食物
  
  依靠 白狼神的庇佑
  
  在那之后聚集到 这里
  
  找到他们
  
  已经不再是人了
  
  用污染的死亡 向真正的神明
  
  乞求 救赎吧
  
  ……
  
  “凪是白狼吗?固定的?”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是为什么狼不会直接去找凪呢,规则上神社里的人一定不会被污染的话。凪显然不是第一个神社里的人,背后的意味让玲王生起一股厌恶。
  
  “嗯,狼被看成这里的神,”凪说,“杀人的狼也只是被污染的神的化身。”
  
  两股冲突的概念让玲王本能地冒起疙瘩。他很想把这当成某种游戏,但这里的人,他转动脖颈僵硬地去看,彩袍的少女额头磕着地面,连续不断地说着什么。
  
  “罪恶……厌弃……神明大人……子民……”
  
  “我说过玲王不会喜欢这里的,土地和语言都是。”
  凪不再为他翻译,直起身面无表情地望着地面。
  
  比起怀疑“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迷信吗”“谁在捣鬼”,更紧迫的问题是,被宣告屠杀时,所有人表现的平淡,这才是直接摆在面前,最确切的问题。就好像,他们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对于每天夜里都有可能出现的命案,以及后续破坏性的处理,无法想象的完全超出正常人的反应,不是恐惧也不是冷静地寻找根源,而是缺乏反应地依赖宗教,如此顺理成章地执行私刑。玲王没有打断他们,去问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这样那样……在眼前发生的是明显超出认知的事情,要么就是一群联合的疯子。无论是哪个,暴露自己的正常都是不合适的。玲王听着婆婆继续往下说,忍受着从体表蔓延的不适感,这种不适不是来源于部分的听不懂,而是听懂的那部分。
  
  “白狼大人,今天就是‘第一夜’……请选择‘我们这里的人’来保护吧。”
  
  “给到狼就麻烦了,”凪抬起眼,“第一次参加宴会的人不会被神注视,所以我不会给其他的人。”
  
  “就算那样他也是——不知道为什么招进来的人!之前遇到、你可不是这样!”
  
  凪盯着他,直到他从撑起身梗着脖子的姿势坐回去。
  
  “那么现在是了。”他一字一句地说。
  
  
  14
  玲王其实没有听懂大部分的话。当一门语言无法被理解,而说着它的人们情绪又很粗野时,听起来会相当地吵。玲王忍受着折磨尝试理清了每一句。
  
  除了固定的“白狼神”,宴会里的人会随机地被神明注视,赋予“蛇神”和“鸦神”的加护。蛇可以在每天夜里询问一个人的身份,乌鸦可以得知被“处决”人的身份,而被“污染”注视的人,则会变成每晚在外屠戮的“狼人”。
  
  似乎,新来的,从没参加过宴会的人只能被看作无害的羊羔,他们相信着这样特殊的规则。虽然这里的人,除了凪对他的态度都不友善,但实际上玲王却是唯一一个他们可以信任的人。
  
  但就算事实如此,也不代表真的就会信任。人的观念是比事实顽固得多的东西。
  
  也意味着,如果他要留下来,最多只有第一次的宴会相对安全,再多就会被搅进去。凪之前急着赶走,大概是连旁观者这样的角色也不想让他参加。
  
  必须杀人的狼人,和要处决狼人的人……听到这些应该觉得很滑稽的,或者在白天偷偷逃跑,如果夜里只有狼能行动是真实的话。远离这群人……包括凪,加护和被污染的神力?其实无论出于什么动机,愚昧还是恐惧,这座村子都一定爬满血腥,这才是唯一确定的事。玲王回想起凪让他离开这里的残卷,外来的人必定会扮演普通的角色,本来应该是很无害的,但他们那么排斥……显然是觉得,外来的人抢走了“普通”的身份吧。
  
  回去的路上玲王难得地找不到话,寂静的大山里,凪的声音听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淡。
  
  “抱歉。我知道,不是……”他想了想,“不是开心的事情。”
  
  比懵懂无知的时候褪去更多,玲王现在能从他片段的字眼里读出更多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保护我?他最后问。
  
  今天他们去看花,凪捧着其中没有开放的一朵,试图献给他,但没有摘下来。

  那你要怎么给我?那个时候的玲王问。

  给它留个标记。凪的眼睫垂下来,摊开的手里是一根金色的发带。是玲王之前不小心扯断的,原来没有被凪丢掉,而是收集起来。他看着凪轻轻地把它拴在青色下面的花梗。这样就能证明了?
  
  我可以告诉所有人,这朵花是你的。我会为了你照顾它,让它一直长下去。这里的花是没有果实的,但只要花时正确,就会一直延续,直到开成一片……玲王,只需要记起这个颜色,就知道它是你的。

  玲王慢慢地领会了。

  听着凪,用很慢很慢的语调,他的眼睛一点点地,沾上湿润的触觉。有些,太美好的东西,人只能享有,而无法得到的时候,就会倏尔开始嗅到别离的香气。因为太美丽了,舍不得放开。可人类无法停止时间。所以最顶峰的一刻,也同时感到失落,得到就开始失去。已经达到顶峰,接下来的路线就唯有下落,这是规律,也是悲哀的,唯一能证明时间流动的现实。
  
  
  15
  晚上玲王做了很多梦。被套上一层又一层的枷锁,名为爱,名为责任,如此正当,所以连尝试摆开都是出格。他想要逃离那样的压力,可那样的压力至少不会让他面对死亡的困境。无聊是不是比死亡更好,他无法确定。
  
  醒来的时候,凪在他身边。
  
  能够再看到凪,他应该祈祷的。玲王想,虽然他不知道应该向谁祈祷。他只能向凪展露更多的自己。
  
  “来这里之前……”玲王慢慢地说,“我感觉自己被困住了。一直在重复一样的事情。”
  
  好窒息。直到看到模糊的幻影。也许是直觉,也许是他绝望地把一个不确定的没人能找到的因素当做脱离现实的稻草。但事实是他顺着线索来到这里的时候确实找到了,他想要的,青色的花。
  
  尽管跟他想象的有太多不一样。
  
  凪灰色的眼睛里爬满了让玲王看到就心脏下坠的情绪。
  
  
  他轻轻地在玲王的手心写字。更像是画画。玲王还没有完全学会,沉睡的符咒一样的语言。但不需要借助那些也能懂,那是一路蔓延到心尖的痒意,两个人颤抖着彼此互相接近。他忍不住,在心脏的警报中靠过去,亲吻他。凪停顿了很久,然后用猎人的力道回过来。
  
  
  16
  ……
  ……
  直到门外有人小心翼翼叫着凪的名字,他们才分开。玲王有一种感觉,好像凪在过程中要依赖地倒在他的身上,就像门外的人希望确认凪还存在一样。
  
  凪出去之前回来看他。玲王,我会很担心……
  
  门外的白雾弥漫得铺天盖地,玲王知道凪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知道了,我留在这里。
  
  凪出去了很久才回来,玲王很难不带着几分怨恨。他的心情应该更加激昂的,激烈地反抗,挖掘出凪隐瞒他的,无论是什么的那些苦衷,主动邀请他一起走,哪怕用上一点点强制的手段。
  
  但他就像被什么抑制了,看到凪的眼睛时,他只能更加克制地做着凪想让他做的那些事。
  
  宴会上有人没有来。
  
  
  17
  没来宴会的人,是真的被狼人杀死了吗?被选出来“处决”的人,又是什么样子?这些都是凪有意不让他看到的那一面。
  
  混混沌沌地,像提线木偶,每天被凪牵着,麻木地参加宴会,看着他们激烈争吵,再看着在场的人一点点变少。最后终于结束了。他僵硬地走下山,这里是他经常爬到山顶眺望的那块溪流,离得近了,反而看起来更小。他的摩托车在水流的另一边等他,看上去已经被修好了。
  
  直到水流的叮咚声在耳中不断流淌,玲王才清明地如同醒转过来。你干什么?突然停下迈动的双腿,转而抓住身边人的衣领。
  
  旁边的凪步调也停了。玲王应该知道的吧。
  
  带你走。
  
  带我走?你也会走吗?

  出不去的……我是“这里”的人。

  河流奏鸣着飘过一具沉睡的躯体,肿胀,带着翻滚的血水,却是玲王第一次清楚看到的具体的东西,他忍不住转向那边。接着被凪捂住眼睛。

  “别看了,玲王,”他靠过来,依恋一般地抱住玲王,“……我带着你过去吧。”
  
  模糊的,顺从的感觉再次降下,一点点地,清楚地在大脑里加深,意识到之后不再会浑然不觉地受到它的操纵,但依然无法抵挡意识的侵袭,一滴眼泪烧灼过凪的掌心。他没有把手放开。“求你了,”怀里的人在失去全部思考前努力拼凑着一切能让他更改的字句,他从没求过任何人,“跟我一起……求你了……”
  
  ……
  灰色的眼睛里,涌动的是痛苦吗?
  
  大概他们两个都很自私。同样都认为,对方比别人重要得多,也认为,对方比自己重要得多。
  
  但是在自私这方面,凪很庆幸自己凭借先行的优势更甚一筹。从始至终,禁止玲王真正地参与游戏,所以此刻,无辜的羔羊在白狼的手里,找不到任何反制的手段。
  
  
  我
  
  一定要
  
  找回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一直看着玲王,片刻也不分开。
  
  多一点点也好。
  
  但是,
  
  “玲王 以后一个人要 照顾好自己……”
  
  “我会恨你的,”锋利的威胁,“我真的会恨你的。”恨你连这个都不在乎,你真的可以不在乎吗?为什么会有只要走了,就再也找不回来的预感,“只是分开一下而已,玲王不要怕”,这样告诉我啊,如果不行的话,那就不要割开这里。
  
  说点有希望的话。露出点妥协的神色来啊。
  
  在一起的话,死掉也没关系。像这样勇敢一点啊……被当成神明的家伙,为什么如此胆小呢?
  
  “嗯,好,”凪说,还是那副,淡淡的,让人咬牙的表情。
  
  不要只用眼睛那么可怜地看着我,然后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只要玲王出去,要怎么样对我都可以。”
  
  
  18
  凪靠在树根下,被困意催得虚起眼睛。
  
  大山的风像一匹牢固的锦衣轻轻包围着他,山上,青色的花已经悉数开放,满地青色像神的眼泪,铺满整座土地,迎着连绵不绝的月光,终于不再凋零。

  白色的,脆弱的狼伏在他的腿上,悲哀地叫着。凪的手抚摸过它。丛生的花朵将山化作一池春水,连接着天,摇动着,随风轻轻地吟唱着挽歌。

  玲王等待的,找寻的,大概就是这副景象吧。
  
  
  它很美,可是玲王,你不要来看。
  
  可以的话,我想把这样的景象送给玲王,只是没有尽头的春天,对花其实是一种折磨。
  
  那些让玲王有点失落的,变成灰烬的花,才是幸福的吧。
  
  这一方的天空很大很大,躺在山顶往最远的地方眺望,会生出很多错觉,看到很多东西,比如彩虹的彩色,比如你。
  
  但真正的天空应该没有尽头。
  
  时间是流动的,不要停留在它的缝隙里。
  
  白狼在凪膝头发出断续的喘息,在他们身边盛开的,是小小的初绽的花,花杯下被一圈圈金色的细细的发绳拴着。像誓约的环,约束住了所以,不会有枯萎的那一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迷途的孩子 不要回头
  
  
  迷途的孩子 看着家的方向
  
  
  神明大人忘记的土地 什么时候才能再度得到垂怜呢
  
  
  月亮出来了 春花再度开放
  
  
  山风啊可以请你 带来他的气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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