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ill the Moonlight

砂糖太妃

双性转

砂糖太妃

　　
　　凪被领到后台的休息室去见玲王的时候，她靠在沙发上哼着一首歌。

　　是一首太过受欢迎，被演唱得泛滥，有些让人听腻了的歌。玲王的嗓音特别，时高时低，但每一个音踩得都精准，一点沙哑一点空，透出莫名的性感。她独特的咬字方式像是在轻咬一口青色的苹果，清脆干净的力道，涩而甜的汁水溅出来，依附空气之上。俗套的歌闻起来突然也变新鲜了。

　　然后她转过来，紫色的头发在灯下流淌一道变幻的光线。她眼睛第一下就瞄到凪，个子显眼又白得像光，站在角落有点出神，表情因为发呆没有调节，显得非常冷，像雪山像锋利的刃尖，在她身边空气都变得逼仄。

　　“啊，来啦。”玲王笑着说。声音比唱歌时高一点点，像音符，琴键上雀跃又很实在地被敲击出来。

　　凪的经纪人早已经准备好了谄媚的笑容。此刻忙不迭地奉送上一连串的阿谀奉承。而凪只是听着，魂魄还在缓慢游动，并没有连连出声附和。被手肘暗示了一下才回到地面。经纪人正皱眉看着她，提醒的同时带着不满。

　　“诶……”凪发出了如在梦中的语调。很迷糊。经纪人绝望地闭上了眼。

　　然后凪再次听见了玲王的声音。
　　
　　是笑声，很悦耳。
　　
　　
　　1
　　凪在模特界的风评并不完美。她外表可塑性强，多数时候冷傲，备受镜头青睐，细看脸蛋又软又萌，传到社媒能引起一众比她还小的女生妈心泛滥。接受采访时也是轻乎乱飘的声线，好像没睡醒，不愿意多说几句话。
　　
　　态度绝对败坏，但刚发出来就被轮了几万转，旁边全是翻飞的红心，夸她打瞌睡犯困的模样好可爱。走秀则天衣无缝，都知道她不爱锻炼，可满满都是天赋，不努力也鲜少失误，连带着连她敷衍的态度也被削减。

　　「这么呆呆才不会甩大牌吧！」狂热粉经常这样武断地留言。
　　
　　有没有呢，大概呆是真的，态度消极也是真的，主观绝对说不上想把自己架起来，但偶尔睡过头，讨厌努力，这些也的确存在。

　　无论拍摄还是走台，被看到的部分，事实就是凪有着惊人的，统治级的能力，天然能把所有人的目光夺取过去，而她本人无聊着浑然不觉。
　　
　　被邀请跨界出演电影，当时讲好的轻松绝不费力，好像都是玩笑，或者只有凪梦见的梦话，反正只有凪一个人记得。被一次次要求下水，反复拍摄之后导演盯着监视器，皱眉说这一段就是不对，凪的烦躁已经很难掩饰。她没有再上岸，整个人泡在冰冷的水里，撩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
　　
　　长卷的头发很软，手一摸就被顺到脑后，只有一小撮顽固的刘海还打着弯留在她鼻尖。她盯着导演的位置，灰色的眼睛有点无机质。也许对很多人来说“本色出演就好”“轻松完成”只是一句客套话，用来展示邀请的心意，说完就该被扔到垃圾桶里懂点事不要当真，可凪没有这样的程序。说过了，答应好了，就必须要做到，如果不是这样，她就不会答应。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跟她一样只说合同一样不容违背的话的。
　　
　　最后她听到对方说：“去换个……再贴身一点的衣服吧。现在这样效果不好。”他看着在冷水下微微发抖的凪，被磨了很多遍，对方眼里那种冰冷的傲气已经变成了有点状况外的迷茫。他在心里满意地交叉手指，对付这种没有经验的小白他有足够的经验。
　　
　　凪手一撑就上到地面，助理赶上来把毛巾递给她，她裹着，没有说话，水滴顺着她下巴，顺着她的睫毛往下流，最多的还是头发，长长的卷发下面在汇聚起一道小小的河流。
　　
　　她安静地听从建议走回了化妆间。
　　
　　再在众目睽睽之下握着一大瓶果汁过来，对直倒在导演的头顶上。
　　
　　黏腻的糖黏住了对方的眼睛，他睁不开，只能愤怒地叫着，对凪吼出各种单词。凪的职业生涯在此刻短暂地画上了句号。
　　
　　
　　2
　　“玲王小姐是设计师的同时也是御影家的千金，有她家里的背景，只要能被看上，之前那些都不算什么，”听说玲王在为集团投资的电影亲自选角，经纪人立马嗅到最后的转机，把穿着睡衣闷头打游戏的凪挖出来。打扮一番又是一把漂亮的好刀，闪着凛凛银光。
　　
　　凪打了个哈欠：“实在不行我退圈好了。”
　　
　　经纪人微笑着报出一笔违约金让她闭了嘴，凪脑袋转向一边，看着车窗外飞速离她远去的春景。
　　
　　“公司培养你那么多次训练！多少人拼命往上爬也没有你的效果和资源，放弃了多可惜。”
　　
　　“是吗？”凪说，对她来说都是应该容易做到的事情才对，太简单太轻松，实在难以相信这很难得，也缺少对大众的认知。
　　
　　天才漂浮在云端，只是平视也看不到地上的人，想要看到，需要先俯身下去，或者让脚触及地面。
　　
　　“脸那么讨人喜欢，怎么是这个个性呢，”一路把凪送到玲王面前，经纪人都在绞尽脑汁地让凪挤出一个微笑。对方的表情功能好像坏死了，只是暗暗地瞥她一眼，多少有点冷气，“……算了，你少说话，附和我，任何否定都一定不要说。”
　　
　　但大小姐本人要求要跟凪单独谈谈就是另一种情况了。经纪人退出房间前争分夺秒地用眼神向凪暗示，关门时再配上一个自杀的动作，紧张地描述出凪目前的处境。
　　
　　传说中的御影千金像紫水晶一样漂亮又娇贵。
　　
　　“你认识我吧？”
　　
　　“认识。”凪诚实地说。她确实知道玲王这个人。不只是经纪人提起。对方是圈里有名的天才，从小就各种参加各种展会，也一直有作品受欢迎，只是一直保持着业余身份。玲王的睫毛长而直，凪发现了这点，然后突然感到自己看到过多的细节，她垂下眼睛。
　　
　　“过来。”玲王没察觉般地朝凪点了点尖尖的下巴，要她坐到自己身边。
　　
　　她的眼睛随着凪走过去逐步亮起。凪的腿在灯光下漫出一圈细腻的光晕。
　　
　　“只是试了一下手，家里就闹翻天了，老头子要我成功拿到最终奖才行，”她歪头看着凪，真烦人啊，必须要成功，“所以我要亲自选，我的女主角。”
　　
　　选中她，给予她，让所有月光都洒落在她身上，让她在我手上变成最耀眼的珍珠。“所有人都喜欢的，我要让她被整个世界看到、惊叹。”用她的设计。
　　
　　“噢。”凪说。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玲王很可爱，但是也抱着极大的热情，那种热情是凪从没有过的。玲王肯定不会对自己这样怠惰的人感兴趣吧。
　　
　　凪突然觉得坐在过度柔软的沙发上不是很舒服。
　　
　　
　　然而下一秒玲王靠过来，双手圈住她的腰，猫眼上挑。
　　
　　原来紫色的眼睛在光线下会亮得像最华贵的宝石。
　　
　　“所以你要和我一起成为最耀眼的那个！——好有趣！”
　　
　　她的温度和味道随着这样亲切的动作轻而易举地传了过来。玲王只是人很热情。凪很想保持思考，或者想到一切其他的事。只是玲王的体温贴着她，暖意和香气一起将她烘烤，头脑一瞬间晕乎起来。
　　
　　玲王的眼睛，好亮。
　　
　　凪有点状况外的莫名其妙，对着自己？期待？无论哪个凪都从来没感觉到过，无论是热度，还是所谓世界的中心，但被玲王这样看着的时候有一种冒出金星的感觉直冲内心和大脑，玲王笑得眯起眼睛，摇晃她，“嗯？”她说话撒娇，语调却不容质疑，凪感觉自己变成了点头娃娃，被她一晃就下意识地点头答应，“嗯”了一声，过几秒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承诺了什么。
　　
　　……成为玲王的、女主角。
　　
　　
　　3
　　“Katto——过了——”
　　
　　玲王同时担任剧组的服装设计和投资商，每场凪的戏份她都会到场，笑眯眯地坐在导演旁边，结束了就请所有人喝饮料。所有人员都很喜欢她在，哪怕偶尔她会吹毛求疵地反复要求调整。
　　
　　“凪就连自己的声音都很好听啊？很有辨识度。”凪一下场就像认主的小狗一样乖乖嗅着味道追着路，过来坐到玲王的旁边。玲王对此表现得很满意，一边夸她一边轻轻捏她的胳膊外面——在更私密的地方她通常会捏凪的脸，只是此刻不想花了她的妆。
　　
　　“是吗。”凪说话有点有气无力的，“玲王，好累喔——”
　　
　　“辛苦啦、来靠在我身上？”
　　
　　投资商预定的女主角真的就这么毫无顾忌地在自己面前靠在设计师兼金主身上，导演对此露出好脾气的笑容：“玲王小姐还真宠凪啊。”
　　
　　“是哦、她是我的宝物嘛！”玲王说得坦然，凪也毫无羞耻的意思。
　　
　　只是她贴在玲王身上，耳朵距离心脏很近，隐隐约约能感受到玲王的心跳。如果认真一点去听的话能够捕捉到。
　　
　　并没有加速的，心跳的频率。一下又一下，撞她的耳朵。
　　
　　
　　4
　　选定凪之后玲王就再也没见其他的人，经常她会给凪发自己画的画，凪是她的模特，也是她的来源跟出口，偶尔她会叫凪到自己的工作室，完成所谓的演练。
　　
　　“你还真是难得地听话。”经纪人亲自带着礼物开车把凪打包送过去的路途中感叹。面对玲王频繁的要求居然一次都没有逃过。
　　
　　“……唔。”凪打了个哈欠。
　　
　　“虽然玲王小姐好像很确定了，但你也别太漫不经心。电影还没开拍，一切都不好说。”
　　
　　听到这话凪沉默了很久，以为又一次被当成空气的时候，突然听到她说，
　　
　　“我知道了。”
　　
　　
　　5
　　“我想到个特别喜欢的版型！脑子里停不下来一直在想，你穿上会是什么样子……”一进门玲王就抱着大大的笑容蹦跶着过来，绕着凪左转右转，像只吸嗨了的小猫，音量高得过分。
　　
　　眼睛超级亮、玲王这副闪闪发光的样子，才更像模特吧？带着对梦想的狂热跟兴奋。
　　
　　所以很模糊不清啊。到底是对什么这么热情……实在是，分不清楚。
　　
　　“玲王，对我这样是因为把我当成实现梦想的人吗？”说话一反常态地很粘黏，说话的人自己也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可又没办法憋回去，就变成这样，融化一半的糖一样沾手的效果。凪自己也感觉不合适。
　　
　　“当然是啊？”玲王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她的那些纠缠，拉着她，把布料往她的身上绕，回答轻快又不过思考。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碰到凪的腰，凪缩了一下。
　　
　　“痛吗？痒吗？”玲王急切地关心她，弯腰去看凪那里有没有被不小心划过，凪缓缓地摇头，玲王的脸从下面往上仰着看她的时候好小……
　　
　　她的呼吸滞了一下，睫毛震颤。
　　
　　心脏、突然痒了一下……
　　
　　
　　6
　　“……就是感觉哪里不对。”
　　
　　“已经很好看了。完全达到我分镜里惊艳的效果。”
　　
　　导演态度很温和，玲王的设计完全超过他的需求，这是其一；凪的天分在演戏上竟然也很细腻，这是其二；慷慨的投资则是其三。
　　
　　玲王没有接话，小巧的眉毛皱着，抬手，要凪走过来，走到她面前。
　　
　　凪上前时的阴影笼罩了她。离得近的时候，凪的身高其实相当有压迫感，玲王伸手，她就把手搭上去，牵着手让她用目光丈量每一寸。
　　
　　“您究竟是想要什么呢？”苦恼中导演在旁边提出疑问。
　　
　　玲王坐着，仰头看凪的脸。
　　
　　“嗯……”她慢慢地说，“想要她迷住我吧。”
　　
　　凪的食指突然不稳地在她掌心滑了一下，她没有在意，依然盯着她思考着。
　　
　　“胸口、错位裁剪，我想试试。”
　　
　　搭住玲王的手被握紧了，“嗯，”凪听见自己说。
　　
　　
　　7
　　最后还是没有做到满意，导演有点无奈，但还是先安排了其他的场次。凪跟着玲王回到她暂时的家，看着她在屋子里翻箱倒柜。
　　
　　“玲王很烦恼吗……”
　　
　　“因为没办法按照计划推进我脑子里就像有针在戳啊。”
　　
　　凪默默地走过去坐下，让玲王装扮玩偶一样摆弄她。
　　
　　玲王不停调整摄像头，试图拍摄到满意的样片，修饰的高跟鞋脱下来，让凪赤足踩在她柔软的地毯上好像更好看，氛围一点点昏暗下来，最后玲王几乎凑到她怀里，有点泄气：“唉……”
　　
　　凪察觉到她好像有什么话忍着没说，看着玲王急得乱转却始终憋着什么是很新奇的，她很少这样：“玲王、怎么了？”
　　
　　玲王自暴自弃地坐在地上，看她：“其实我是想让你穿V领的衣服……”她的视线在凪胸口晃了半秒，很快移开。
　　
　　“那就换就好了。”凪歪头，长到腰部的卷发随着这个动作滑到胸前，玲王顿了一下：“听说你很讨厌这样……”
　　
　　凪还是那样一片空白地看着她。
　　
　　“我不会讨厌玲王的。”
　　
　　说完这句话她的腿感到有点不自在地并到一起，玲王突然抬头看着她。
　　
　　其实这副画面已经美得不可思议了，只是两个都在镜头里的人没办法知道。
　　
　　
　　8
　　“凪的皮肤像雪一样真的好漂亮……”在凪换衣服的时候玲王就这么坐在旁边，心情恢复high点地看她。玲王真的没有避讳的意识啊……凪第无数次感知到这一点。
　　
　　“玲王粉粉的比较可爱吧？像洋娃娃一样。”
　　
　　“呵呵、凪也会说这种闺蜜电影里的台词啊？”
　　
　　才不是台词……凪有点泄气地对上玲王欣赏的目光。她觉得玲王很可爱。她当然可以这么觉得。从玲王的眼睛里她能看到近乎狂热的欣赏，可跟自己的不太一样。像是看艺术品。一件作品。一件自己的……漂亮，但不是……
　　
　　思想又乱糟糟的了，凪没法解释从自己小腹隐隐升腾的不适感是什么，玲王看着她，笑着，全然满意的意味，她难道不应该为此高兴吗？可她就是没办法跟着玲王一起高兴起来，真逊……
　　
　　手气闷地打了滑，好几次也没解开内衣的扣子。“我来吧，没事。”还没理解那温柔的声音是什么意思，背部就被轻轻地触摸过，凪看着趴在自己身边的玲王，视线定格在她的腰跟臀部。整个皮肤表面滑过一道激灵，几乎让她打寒战。
　　
　　“好了。我不会看的哦。脱下来换好吧。”玲王察觉到她的僵硬，用手捂住眼睛，牙齿咬住舌尖转回来，调皮地对她笑。
　　
　　“……”凪看着她的脸，玲王的下巴尖尖的，显得特别精致。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在上面狠狠咬一口的冲动。
　　
　　“玲王，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呢。”
　　
　　玲王点头，似乎在思考她的问题，然后说。
　　
　　“我喜欢看你迷倒世界的样子。”
　　
　　凪垂着眼睛不说话。房间里只有呼吸的声音微微加重。
　　
　　
　　9
　　电影上映，首先在商业上大获成功，接着玲王心满意足地捧回奖杯，她孤注一掷的赌大获全胜，彻底推她进入想要的时尚行业。凪的人气一路走高，街上时髦的女孩身上经常能见到她电影里的穿搭，或者复刻的饰品。她被解封，合作再次涌回来，凑上来的人比以前更多，甚至有人巴结她，想通过她走玲王的门路，因为她们毫不掩饰地亲密。
　　
　　她们被一起邀请去了庆功宴，凪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但玲王在旁边，喝酒好像也变得不一样起来，她看着玲王的脸颊一点点染上一层酡红，说话的语调也越来越亢奋，而且像小猫一样，醉着开始粘着她，往她的身上靠。凪感觉自己喝下的其实是一杯冰镇果汁。
　　
　　最后玲王兴奋地靠在她身上，嘴里念叨着世界第一的胡话，凪试图扶稳她，但她居然跳到凪身上，还好她也能够稳稳地把她抱住。凪有点困惑，为自己不正常的高兴。玲王窝在她怀里手抬起，发出一连串雄心壮志的宣言。
　　
　　凪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家。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想去客厅的时候，手被拉住了。
　　
　　“去哪？不许走。”玲王的语气跟力度都很霸道，凪居然挣脱不开。
　　
　　不讲理的小酒鬼。“去客厅，让玲王休息。”
　　
　　玲王不满地扭了扭，没有挪动，于是指示凪：“把我抱进去一点。”凪照做之后，她满意地拍被子：“睡这来！”
　　
　　“……”
　　
　　她如玲王所说的靠了过去，玲王的高温被酒精灼烧着传递过来，让她忽然也感到一阵电流。
　　
　　我
　　想要更多的
　　

　　跟玲王一起睡觉……好、紧张……
　　
　　模特应该对自己的设计师心跳加速吗？女孩对另一个女孩紧张到无法睡觉，正常吗？或者，也许，跟身份没关系，只是单纯的，一个灵魂被另一个迷失，一个肉体被另一个肉体鼓动。凪的指尖热得有点痛，在身旁渐渐安稳的呼吸声中勾了一下，似乎在渴望触碰，她在枕头上，一点一点地，放轻声音地转头，玲王的睡颜趴在她的枕头上，脸颊肉粉粉地被棉花挤着，显得好可爱。心脏突然紧得忍受不了，她看回天花板，最后再看看玲王，呼吸放轻。
　　
　　
　　10
　　“这套、怎么样？”
　　
　　“看起来好难穿噢……”
　　
　　“我帮你穿就好了啊。”
　　
　　不要。绝对不要。

　　“新的衣服很漂亮嘛。而且很适合凪。凪是我新的月光，是灵感缪斯哦。”

　　被她用温柔带笑的语调念出来很像是调情。凪不知怎么生出了一丝排斥，可她随即听到对方说。

　　如果你是月光，我要月亮降落在我手上。

　　诶。凪的所有意识都停留在这句话中，她完全只是看着自己，感觉到自己躯壳的一部分张开了嘴唇，发出了语气词，就好像设定好自动程序的机器那样。

　　好贪心。

　　是啊，而且你应该学学。玲王调整着她身上的针扣，回答漫不经意。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对什么贪心都可以吗？凪问她，感觉到自己的腰部被玲王慢慢收紧。
　　
　　嗯，什么都可以哦。凪想要什么都应该得到。
　　
　　玲王慢慢地说，语调温柔如水。她的长发也如水一般倾泻下来，流到凪的手上，微凉，被划过的地方不知怎么又热了起来。
　　
　　玲王很喜欢这样，直接在凪的身上做衣服。凪开始感到很不自在，她的身体柔软，协调性强，能够极其自然地走台，什么场合都临危不乱，此刻却无法控制地紧绷。
　　
　　玲王用针挑起丝线，缝在她腰间，一圈圈咬紧。看到她发白的指尖，带着笑说。
　　
　　“怕我会用针刺到你？”

　　不、不是。
　　
　　我害怕的不是那个。
　　
　　凪的食指蜷起来。

　　玲王当然没有刺到她。玲王很温柔，小心，得体，怎么说都可以。
　　
　　可仍然有疼痛，细小的，扎得她的心泛起密密麻麻微小的刺，中心被戳起涟漪，让她察觉到那些细细密密的情绪早已化作春季的阵雨，让潮湿侵蚀整个空气。

　　凪的眼眶唐突地升起一股要哭的动力。她没有哭过，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眼角微酸，明明心中并非酸涩而是甜蜜的情绪，却抽得她好紧张。心脏。好像要停止了，好像又激烈地要撞出来，轻快又沉重。纷繁如同四季交错，周围的景色在不断切换变动，她竟然还能稳稳地站着，眼光捕捉玲王唇釉的色彩，实在是不可思议。
　　
　　像糖一样的颜色。这样的念头涌上来。舔一下会不会是甜味呢。心里复杂的情绪跟哭也许没有关系。难以解析。无法解析。潮水涌来，而她退无可退地被挤压在只剩她们二人的小空间，钥匙插入了锁，一切的谜题被解开。

　　她突然明白了过来。

　　到底是哪里不对。

　　心口被暴涨的思绪塞满，控制不住地起伏，挣扎又沉沦，淹没她的是暖而冰的水，让她像发烧一样呼吸急促，这些微弱，但放在凪的身上巨大的紊乱，终究还是如此细小，可以让她保持一动不动地承受下来。

　　“怎么了？”贴着她的人还是察觉到了她这些变化。玲王的脑袋靠在她胸口，关切地看她，一阵酥麻传来。玲王抱着她，“不舒服吗？”她像往常那样起身，圈住凪的腰，靠在她身上观察她的神色。
　　
　　玲王依靠着她的时候，是否清楚被她依靠的人已经如此软弱，乃至溃不成兵呢。只要玲王一戳，她内心的海啸就会到来。

　　她们完全贴在了一起，皮肤跟肉的感触很清楚。意识被分了出来，交错着彼此的呼吸。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觉得两个女孩这样密切相交身体没有一点问题？
　　
　　凪明白了。
　　
　　距离。

　　太近。

　　她不想推拒，这就是问题所在。从起源的第一刻到现在，她从来都不想推拒。

　　她只想接受她，接受她的热源。

　　直到永远。